诗词格律(诗律、平水韵、词韵、词谱、平仄查询帖)

十五 还有比学格律更重要的东西
  
    本书《前言》中曾说过,作诗填词,最难的,一是要有宜于入诗词的情意,二是表达这种情意的适当词句。与这种大难相比,格律则是小难。所以,从读词中撷取词调样板,仅是目的之一,而不是重要的目的,最重要的还是在赏析前人作品中,了解词这一文学体裁的艺术特色,学习词的创作手法和文学语言。这里提出两点意见探讨。
    一是,怎样利用词的曲调形式多样化,平仄、韵律的变化,酣畅淋漓地抒发自己的情意。
    写诗填词,都受格律极苛的束缚。但是词有小令、中调、长调多种曲调,各调又有长短句,声调抑扬顿挫,韵脚错落有致。如果你熟练地掌握了多种曲调,那么,咏物、纪游、述怀、讽谕、酬谊、伤悼等等,可供你表达情意的工具,词的选择的领域,要比诗宽广不知多少倍!
    前面曾讲过,词产生的初期,它的题材大多偏于樽前花下,男女欢爱;晓风残月,别恨离愁;流连光景,感伤时序等,故名为"艳科"。其后,虽有李后主用以抒发亡国之怨,唱出:"问君能有几多愁?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!"(《虞美人》)范仲淹的边塞词唱出:"人不寐,将军白发征人泪。"(《渔家傲》)抒发守边将领悲凉的情怀。他们都在不同领域、不同程度上扩展了词的题材。但就其整体而言,直到北宋前期,词并未突破"艳科"的藩篱,仍有其浓重的闺房粉黛气。你看:晏殊这位太平宰相竟悼惜春残,感伤年华飞逝,唱起:"无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识燕归来。"(《浣溪沙》)欧阳修这位大文豪竟描写被摧残的娼女歌姬迟暮之感,唱起:"泪眼问花花不语,乱红飞过秋千去。"(《蝶恋花》)到了北宋中期,苏轼高举革新大旗,"以诗为词",扩展词的题材到怀古、咏史、说理、感时伤事、描绘山水田园、抒写身世友情等等,在风格上一扫晚唐五代以来柔靡纤弱的气息,开创了意境高远、清新,气度豪迈、奔放的豪放派,完全突破了"艳科"的藩篱。南宋爱国词人辛弃疾,发扬苏轼的革新精神,进一步"以文为词",用纵横驰骋的才力、自由放肆的笔调填词,达到无事、无意不可入词的境地。与此同时,以柳永、秦观、李清照为代表的词人,继承前人的传统,发展词的委婉缠绵、柔美清丽的特点,又从民间唱词中吸取营养,语言清新流畅,形成所谓婉约派。这两派也并非完全对立,而是相互影响,相互渗透的。所以在豪放派的作品里,也有缠绵悱恻的低吟;在婉约派的集子里,也有"金刚怒目式"的长啸。词,发展到后来,作为人们言志、抒情,反映社会内容、时代精神的艺术载体,与诗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。
    但是二者还是有差异。近代国学大师王国维在《人间词话》中说:"词之为体,要眇宜修,能言诗之所不能言,而不能尽诗之所能言。诗之境阔,词之言长"。在词学界,从宋代李清照起,一直到现代的词评家,很多人认为 "词别是一家"。李清照在她早年所写的《词论》里,就是这么说的。在《李清照集》中,她用词表现个人生活、花月风情等,风格婉约;用诗反映家国社稷之事,重大社会政治问题等,风格豪放。这一派词评家,以婉约为词的正宗,而对苏、辛的"以诗为词"、"以文为词"不以为然。王氏亦如此,所以说"诗之境阔,词之言长"。确实,婉约词源远流长,它委婉细腻的艺术特色,是其他形式的诗歌所不及的,确是"能言诗之所不能言"。但是,豪放派以苏轼、辛弃疾为代表,极大地拓展了词的题材,革新了词的风格,达到无事无意不可入词;在创作手法上,广泛采用诗的比、兴法,作品给读者以驰骋想象的深远空间,其"境"未必不"阔",未必"不能尽诗之所能言"。就豪放派作品的整体而言,词境与诗境的广阔程度,没有多大的差异。毛泽东"兴趣偏于豪放,不废婉约。"(中央文献出版社《毛泽东诗词集》230页)他的作品继承和发扬了豪放派的传统,独步当代,全国解放以后,对词的创作风格,起了重大的影响。所以我们考究诗与词的差异,重点"言"而不在"境"。即如何发挥词的"言"的优势,"能言诗之所不能言"。下面谈点肤浅的看法:
    诗和词,都是发源于民间,开始都是同音乐结合在一起,是供人们歌唱的。二者登上文坛的大雅之堂后,却经历着不同的路程。诗较早地脱离音乐,而与封建时代科举考试结下不解之缘。诗是科考的必试之课,而且宋代以后,试帖诗总是要求围绕"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"的大前提,"境""阔"得相当可以。因而诗或多或少地受到功名利禄的污染。同时它的格式比较单调----五言、七言,绝、律,不管什么内容,都往这几个框框里面装,颇像我们当年当八路的时候发军装----不管男同志、女同志、小鬼、大人、胖子、瘦子,都是一个式样,大、小两个号别,没有其他选择,管你得体不得体!所以有些诗,它的形体整齐美、声律音乐美,常常伴随着一些言不由衷的陈言官腔,难以细腻入微、淋漓尽致地反映作者的真情实感。词则不同,虽然如鲁迅所说,文人善于把小家碧玉变成姨太太,但是在词繁荣发展的时代,长期"被诸管弦",供伶人歌姬歌唱,为他们作词的文人士大夫,竞相崇尚纤秾娓婉、绮丽清新。它受官家的影响较少,而受市井文化的影响较多。同时由于它的形式极其多样,给予作者言志、抒情、咏物、写景以非常广宽的选择,短调有小令,长调有慢词,既适于表达委婉曲折、起伏跌宕的幽微之情,亦宜于抒发气势磅礴、波澜壮阔的豪放之慨。因此,掌握词调娴熟的词人,较能细致入微地、恰到好处地,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。下面介绍诗词各一首,都是久负盛名的悼念亡妻之作,加以比较。一首是元稹的《离思五首其四》:
        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。
        取次花丛懒回顾,半缘修道半缘君。
    这是元稹悼念亡妻韦丛所写的五首七绝之一。大意是:曾经到过沧海,见过无比深广之水的人,别处的水就形相见拙,不在话下了;除了巫山朝云峰上为神女所化、美若娇姬的云雾之外,别处的云都黯然失色,全看不上眼了。作者以无与伦比之沧海之水、巫山之云,暗喻除了爱妻之外,再没有使自己动情的女子了,以表达对亡妻爱情的执著和专一。接着说,现在信步经"花丛",懒于顾视,对女色绝无眷恋之念。为什么?一半为了"修道"(元稹尊佛奉道),一半是由于对你的忠贞和怀念。
    另一首,是苏轼的词《江城子》(乙丑正月二十日夜记梦):
            十年生死两茫茫。不思量,自难忘。
        千里孤坟,无处话凄凉。纵使相逢应不识
        ,尘满面,鬓如霜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夜来幽梦忽还乡。小轩窗,正梳妆。
        相顾无言,惟有泪千行。料得年年肠断
        处,明月夜,短松岗。
    这是苏轼谪居山东密州时,悼念亡妻王弗所写的一首词。大意是:十年过去了,一生一死,永别茫茫!虽然强制自己不去思量伤心往事,但夫妻深情总是难忘!你的孤坟在家乡四川,我孓然一身在山东,相隔千里,天各一方,无处诉说满腹凄凉!纵使咱俩相逢,你也不认识我这小老头儿了,瞧我风尘满面、鬓发如霜!夜里忽幽幽地作了个梦,回到故乡。你"当窗理云鬓,对镜贴花黄"。咱俩相顾无言,只见你满面泪行行!我(醒来)料想:年年岁岁伤心断肠的,是那一轮惨淡明月照耀下,与短松相伴的你那坟冈!
    一诗一词,无庸赘言解析,就非常明显:前者运用"索物以托情"的比兴手法,取喻极高,抒情炽烈,用笔巧妙。后者用家常话,记断肠梦,诉肺腑情,其自然朴质,情真意挚,是前者所不能比拟的。
    在《诗要用形象思维》那一章里曾说过,诗境与梦境都是形象思维。所不同的是,梦境的出现,由不得自主,谁也不能想做什么梦,夜里就做什么梦;而诗境却完全由作者自主去创作。词与诗相比,词来自民间的"基因"较诗"变异"少得多,再加上词的形式的多样性,若是作者娴熟地掌握了它,那么在构造意境时,其自主程度要比诗大得多,更便于作者挥洒自如。因此,我们在读词时,比撷取曲调样板更优先的,应是学习前人怎样运用它酣畅淋漓地抒情言志。
    但是话又说回来,如果在你的记忆库里,没有储存相当数量的词调样板,并熟练地掌握其正例变例,也就谈不上挥洒自如地抒情言志。所以,我们读词、学词,应该先考其神,后究其形,神形兼顾。这里所以要强调这点,是因为初学填词者,往往急于求成,一门心思记词调,记住了几个词调,能够照猫画虎填出几首来,就浅尝辙止,而没有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词的艺术特色上,结果其作品缺乏词的韵味。我自己曾走过这样的弯路。我学填词离休之后才启步,如何发"词之言长",达到"要眇宜修",仍在探索中。
    二是,从读词中学习词的语汇。
    词调仅仅是供你选择抒情言志的格式,酣畅淋漓地抒情言志是通过词的特有的艺术语汇来实现的。
    词的语汇和诗的语汇有相同之处,都要服从、服务于作品的思想性艺术性的完美统一。但一般说来,诗的语汇讲究典雅,虽然有的诗要求深入浅出,通俗易懂,但也不能过于口语化;太摩登了,就会变味,成了打油。词的语汇也讲究典雅,例如掌握词的语汇最丰富的大词人辛弃疾,他所用的语言,涉及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、《诗小序》、《庄子》、《离骚》、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、《世说新语》、《文选》、李、杜诗等等。但词更注重语言的清新流畅,艺术地运用口头语,乃至俚俗语言。前面曾提到,词渊源于民间,当它初登文坛时,还带着民间的泥土芳香"小家碧玉"的秀色。看,刘禹锡的《竹枝词》:
        杨柳青青江水平,闻郎江上唱歌声。
        东边日出西边雨,道是无晴却有晴。
    很明显,这首词"晴"与"情"隐语双关,是用民歌体写的恋歌。再看,白居易的《忆江南》:
            江南好,风景旧曾谙。日出江花红
        胜火,春来江水绿如蓝,能不忆江南?
            江南忆,最忆是杭州。山寺月中寻
        桂子,郡亭枕上看潮头,何日更重游?
            江南忆,其次忆吴宫。吴酒一杯春
        竹叶,吴娃双舞醉芙蓉,早晚复相逢!
    这三首词写尽江南的秀丽与豪华,韵味含蓄,但读来颇似今天的顺口溜,无疑,词人大量运用了当时民间口头活的语言。
    词,登上文坛之后,历经晚唐、五代、两宋,它的语言,一方面,向近体诗靠拢,向典雅的方向发展;同时,因其与功名利禄无缘,而更接近于生活,故又向口语、俚俗的方向发展。这方面对后世影响较大的有南唐的冯延巳,他的一首《长命女》:
        春日宴,绿酒一杯歌一遍。再拜陈三愿:
        一愿郎君千岁;二愿妾身常健;三愿如同梁上
燕,岁岁长相见。
    这一首词,是一个女主人公的祝酒辞,言语浅近,形象生动,极富民歌风。还有南唐后主李煜,他的"剪不断,理还乱。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。"(《相见欢》)"问君能有几多愁?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!"(《虞美人》)等,至今还活在文人笔端。北宋大词人柳永,他的词分雅、俚两类。他的俚词里,组织了大量民间生动活泼的语言来反映中下层市民生活,因而受到大众的喜爱,获致"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"的声誉。"针线闲拈伴伊坐,和我,免使年少光阴虚过。"(《定风波》)用当时的市井俚语,露骨地写出闺中少妇孤独生活的苦闷和与情人相伴的渴望。还有女词人李清照,善于用浅近、清新的语句描绘出鲜明、动人的形象。她的《点绛唇》:
            蹴罢秋千,起来慵整纤纤手。露浓花
        瘦,薄汗轻衣透。
            见有人来,袜剡金钗溜,和羞走。倚
        门回首,却把青梅嗅。
    用了近乎口语的四十个字,活脱脱地描绘出一个天真而又俏皮的小姑娘。她的名篇《声声慢》"寻寻觅觅,冷冷清清,凄凄惨惨戚戚。乍暖还寒时候,最难将息。三杯两盏淡酒,怎敌他晚来风急。……"是用当时活的口头语言,按词调的格式,艺术地编织出来的。
    词的语言的雅、俚,并不是完全对立的,而是相互渗透,相互溶化的,该雅则雅,该俚则俚。苏轼被贬谪到密州,期待重新启用,他在《江城子》中写道:"持节云中,何时遣冯唐?"他以西汉守边大将魏尚自期许,梦想有朝一日,朝廷也像当年汉文帝那样,派遣冯唐带着皇帝符节,赦免罪责,官原复职。寥寥九字,用典精当,语句高雅。当他梦想破灭之后,在一首《蝶恋花》中写道:"墙里秋千墙外道,墙外行人,墙里佳人笑。笑渐不闻声渐悄,多情却被无情恼。"这段文字,以行人有情,佳人无意的譬喻,倾诉自己在贬谪途中的失意心情,语言浅近,形象生动,同样也很含蓄蕴藉。辛弃疾是词人中掌握语汇最丰富的。他既善于用典,词句高雅富丽,同时用俚语白描也是他的擅长"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"(《青玉案》)不是现在还活在人们的口头上吗?
    毛主席词的用语,既继承前人雅俚并用、恰到好处的传统,又不依傍古人,自出机杼,巧妙地引进现代语和群众口头语。"齐声唤,前头捉了张辉瓒。"(《渔家傲》)用红军战士的口头语白描反第一次"围剿"的胜利喜悦。"不见前年秋月朗,订了三家条约。还有吃的,土豆烧熟了,再加牛肉。不须放屁,试看天翻地覆。"既意境深邃,又饶有风趣。"不到长城非好汉"(《清平乐》)这一名句,如同长城的名字一样超越了国界,成为来华旅游者的口碑。他的两首《沁园春》用语典雅,形象鲜明,意境深邃。
    词的韵味,在很大程度上是以词所特有的艺术语言体现出来的,所以,我们在读词撷取词调格律样板时,可别忘了学习词的语言和炼句、炼字。
    所谓炼句炼字,就是在词的某一句的某一字,经过锤炼,而使全句乃至全篇形象鲜豁,神情飞动,顿生光辉。这在词的创作中有个术语,叫作"诗眼"或"词眼"。一般说,诗或词句中最重要的一个字是谓语的中心词(称"谓词")。把这个词炼好了,真是所谓一字千钧。宋人宋祁《玉楼春》中有一句:"红杏枝头春意闹";张先《天仙子》中有一句:"云破月来花弄影"。王国维认为"闹"、"弄"二字,就是词眼。因为"着此二字则境界全出"。毛主席善于炼句炼字,作词眼,例如《沁园春 长沙》:"鹰击长空,鱼翔浅底。"鹰本来是在天上飞的,一个"击"字,则把鹰比拟为箭矢、弹丸;鱼本来是在水中游的,一个"翔"字,则把鱼比拟为飞禽、飞虫。这样,鹰的勇猛迅疾之态,鱼的自由欢快之情跃然纸上,"万类霜天竞自由"的境界就从这两个字中烘托出来。又如《沁园春 雪》:"山舞银蛇,原驰蜡象。"本来以银蛇形容雪后的山,蜡象形容雪后的高原,可是一个"舞"字,一个"驰"字,使静态变成动态,雪景形象更生动,"欲与天公试比高"的境界也就烘托出来了。又如《菩萨蛮 黄鹤楼》:"龟蛇锁大江。"一个"锁"字,赋与龟蛇二山以生命,形象地显示此处形势之险要,与上面"茫茫九派流中国,沉沉一线穿南北"两句相呼应,充分显示黄鹤楼所在地----武汉关的重要的战略地位。
    诗词创作中的炼句炼字,不是一个单纯的技巧问题,而是以作者对生活的观察能力和学问知识为基础的艺术修养问题。钱钟书在《谈艺录》中,谈到炼句炼字时,引用了《陈官仪诗说》中的一段话"句工只有一字之间,此一字无他奇,恰好而已。所谓一字者现成在此,然非读书穷理,求此一字终不可得。盖理不彻则语不能入情,学不富则词不能给意,若是乎一字之难也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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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 词句的平仄
    词句的特点之一就是全部或基本上用律句。我们在讲近体诗格律时已经介绍了五言和七言的各四种句式。词句虽然比诗句复杂得多,包含从一个字到十一个字的各种句子,但三字以上的句子,绝大多数都是在近体诗五言或七言那四种句式上,增增减减,或者穿靴戴帽,或者掐头去尾,也有的是原封不动,照搬过来的。在唐代,词刚登上文坛的时候,有的词就是一首近体时,如前面介绍的刘禹锡的那首《竹枝词》,还有李白的《清平调词》:"云想衣裳花想容,春风拂槛露华浓。若非群玉山头见,会向瑶台月下逢。"就其格律看,都是一首七言绝句。还有不少词调明显地是从近体诗脱胎出来的。前面例举的《浣溪沙》42字,就是由六个七字律句组成的,象一首不粘的七律,减去第三、第七两句。《鹧鸪天》57字,只是把颈联出句的七个字减去一字,分成两个三字句,其余句式平仄与七律完全相同。《卜算子》44个字,就是由六个五字律句、两个七字律句组成的,很象一首仄韵五律,只是第三句和第七句多了一个音节。有些词调句子本来是拗句,后来词人用了律句。例如《水调歌头》第一句原来是拗句:"明月几时有"(苏轼),平仄仄平仄,第一字平仄可以不拘,第三字必仄,后人将此句改用律句,仄仄平平仄,如"不见南师久"(陈亮),"才饮长沙水"(毛泽东)。又如《菩萨蛮》上下阕的歇拍句,原来是拗句,"有人楼上愁……长亭连短亭"(李白),平平平仄平,第一字平仄可以不拘,第三字必平,后人改用律句,平平仄仄平,也合辙。如:"关山阵阵苍....今朝更好看"(毛泽东)。词的律句的句间关系,大多不象近体诗那样要求相对、相黏。学习词句平仄,重点是学好律句的应用,因为词里面的拗句有限,有限也就容易记。而且词谱上规定的不少拗句,后人改用律句,前有车,后有辙,名人名篇中用过的,你再用也不算违例。
    下面按字数长短介绍词句平仄配置。
    一字句
    一字句很少见。人们比较熟悉的词牌《十六字令》的第一句是一字句,这在前面例举的毛泽东《十六字令三首》中已经介绍了。还有就是比较生癖的词牌《哨偏》换头句,如:"噫!归去来兮。我今忘我兼忘世。"(苏轼)"嘻!物讳穷时。丰狐文豹罪因皮。"(辛弃疾)这些一字句都是平声。此外,还有一些词牌叠句中的一字句,如陆游《钗头凤》中的"错!错!错!""莫!莫!莫!"吕老渭《惜分钗》中的"重!重!""忡!忡!"前者仄声,后者平声。
    在词里常见的是一字豆。一字豆又称领字。它跟一字句的区别是不能自成一句,在词句中起语气停顿、呼领下文的作用。词里不少五字句,实际上是上一下四,即一字豆领四字律句,如"望长城内外""望"字便是一字豆。不少八字句,实际上是上一下七,即一字豆领七字律句,如"引无数英雄竞折腰","引"字便是一字豆。懂得一字豆,才能理解词的平仄或对仗。如懂得"望"字是一字豆,就理解"长城内外"是四字律句;也能理解"长城内外,惟余莽莽"和"大河上下,顿失滔滔"成为工整的扇面对。一字豆如选用得好,可提词的"精、气、神",故古人填词对此十分细心。一字豆常用副词和动词,几乎全用仄声。常作一字豆用的字有:"正、但、待、任、只、漫、纵、又、便、问、想、料、看、望、应、更、似、愿、记、况、恰、甚、惭、奈、叹、尽"等。
    二字句
    二字句一般是平仄,而且往往用叠句。如李清照《如梦令》"知否,知否?"王建《调笑令》"杨柳,杨柳....肠断,肠断"。个别用平平、仄仄,前者如冯延巳《南乡子》"烟锁凤楼无限事,茫茫....薄幸不来门半掩,斜阳"。后者如姜夔《翠楼吟》"此地。宜有词仙,拥素云黄鹤,与君游戏。"二字句有一特点:不用则已,用则以入韵为常。
    三字句
    三字律句就是七言律句或五言律句的三字尾。即平平仄,平仄仄,仄平平,仄仄平。这里以毛泽东作品中的三字句为例:平平仄---须晴日;平仄仄---俱往矣;仄平平---起宏图。三字句多用于词章首句或换头处。如白居易《忆江南》首句:"江南好,风景旧曾谙。"苏轼《水调歌头》换头处:"转朱阁,低绮户,照无眠。"岳飞的《满江红》换头处:"靖康耻,犹未雪。臣子恨,何时灭?"三字句常常连用,连用时往往配成对仗,如"风樯动,黾蛇静","天地转,光阴迫"(毛泽东《水调歌头》《满江红》)。
    在某些词调中的某些三字句,平仄可以机动。第一、第二字机动的可能多些,第三字机动的可能少些。如《水调歌头》换头处,第一个三字句每个字都可机动。苏轼的"转朱阁"是仄平仄;贺铸的"访乌衣"是仄平平;黄庭坚的"坐玉石"是仄仄仄;毛泽东的"风樯动"是平平仄。第二个三字句,第一、二两字可以机动,第三字必仄。苏轼的"低绮户"是平仄仄;黄庭坚的"倚玉枕"是仄仄仄;毛泽东的"黾蛇静"是平平仄。第三个三字句,哪个字都不能机动,必须是仄平平。如:"照无眠"(苏轼),"拂金徽"(黄庭坚),"起宏图"(毛泽东)。《满江红》换头处四个三字句,第一句的第一、二两字,第二句、第三句的第二字的平仄都可以机动,第四句的平仄是固定的。
    四字句
    四字句是用七言律句的上四字。即平平仄仄,仄仄平平,基本句式就是平起仄收、仄起平收这两种,如:"唐宗宋祖,稍逊风骚。"其第一第三字可以有条件地变通----以平代仄或以仄代平。如"同学少年"----平仄仄平,"激扬文字"----仄平平仄。但有的词调中的四字句的第三字,平仄有定则,不能随意机动,详情留待特种律句中再谈。同三字句相似,四字句常常连用,连用时往往对仗。如"鹰击长空,鱼翔浅底。""山舞银蛇,原驰腊象。"(毛泽东《沁园春》)
    五字句
    五字句常见的就是普通的五言律句:
    平起仄收式----当年鏖战急(毛泽东《菩萨蛮 大柏地》)。
    仄起平收式----风雨送春归(毛泽东《卜算子 咏梅》)。
    仄起仄收式----飞雪迎春到(同上)。
    平起平收式----今朝更好看(毛泽东《菩萨蛮 大柏地》)。
    除平起平收式,为避孤平,第一字平声不能机动外,其余句式一般第一字可以机动(特种律句除外)。
    六字句
    六字句是四字句的扩展,就是在四字句上加一个音节,把四字句的平起变为仄起,仄起变为平起,就扩展成六字句了。即仄仄平平仄仄,平平仄仄平平,如"屈指行程二万","何时缚住苍龙"(毛泽东《清平乐》)。其第一、第三字平仄可以机动,第五字机动余地小些,不少词牌中有定规。如"六盘山上高峰"(同上),其中的"六"以仄代平,"山"以平代仄,而"高"是平声,因为按词调规定第五字必须是平声。还有些仄脚六字句的第五字按例也要用平声。所以初学填词,用六字句时,对第五字的平仄要慎重,如无把握,最好查查词谱。
    七字句
    七字句就是普通的七言律句:
    平起仄收式----茫茫九派流中国(毛泽东《菩萨蛮 黄鹤楼》)。
    平起平收式----敌军围困万千重(毛泽东《西江月 井岗山》)。
    仄起仄收式----我失骄杨君失柳(毛泽东《蝶恋花 答李淑一同志》)
    仄起平收式----风卷红旗过大关(毛泽东《减字木兰花 广昌路上》)。
    在近体诗中仄起仄收句----仄仄平平平仄仄,可以与仄仄平平仄平仄("六拗五救",王力《汉语诗律学》称"准律句")通用,在词里也可通用。
    八字句
    八字句实际上是三字句与五字句,一字豆与七字句组成的复合句。
    上三下五:又岂料---如今余此身(陆游《沁园春》)
    故将军---饮罢夜归来(辛弃疾《八声甘州》)
    这种句式,如果第三字是仄声,第五字往往是平声;第三字是平声,第五字往往是仄声。下五字一般用律句。
    上一下七:许多上三下五句也可以是上一下七句,如:引无数---英雄竞折腰;引---无数英雄竞折腰(毛泽东《沁园春 雪》)。对潇潇---暮雨洒江天;对---潇潇暮雨洒江天(柳永《八声甘州》)。上一下七,一般是一字豆引七字律句。
    九字句
    九字句实际上是三字句与六字句、六字句与三字句、四字句与五字句、二字豆与七字句、一字豆与八字句组成的复合句。
    上三下六:浪淘尽---千古风流人物(苏轼《念奴娇》)。
    上六下三:故国不堪回首---月明中(李煜《虞美人》)。
    上四下五:锦帽貂裘---千骑卷平冈(苏轼《江城子》)。
    上二下七:恰似---一江春水向东流(李煜《虞美人》)。
    上一下八:入---寻常巷陌人家相对(周邦彦《西河》)。
    (注:上例句据龙榆生《唐宋词格律》。姚普《新编实用词谱》则标点为:"入寻常、巷陌人家,相对如说兴亡,斜阳里")
    组成九字句的五字句、六字句、四字句、七字句、八字句,一般是律句。
    十字句罕见,只有《摸鱼儿》前阕第六句,后阕第七句是十字句。十字句实际上是三字句与七字句的复合句。如:
    见说道---天涯芳草无归路……君不见---玉环飞燕皆尘土(辛弃疾《摸鱼儿》),后七字是平起仄收律句。
    十一字句
    十一字句是词中最长的句子,罕见,常见的词调中,只有《水调歌头》一调中有此长句。它是上四下七,或上六下五的复合句。如"不应有恨---何事偏向别时园"(苏轼),前四字是律句,后七字是拗句;"不知天上宫阙---今夕是何年"(同上),前六字是拗句,后五字是律句。
    特种律句
    特种律句就是有别于近体诗的律句。近体诗的律句一般音节点在逢双的字上,逢单的字平仄可以有条件地变通,而在不少词调中的律句,不仅逢双的字要平仄相间,逢单的字平仄也有定则。这种特殊要求,各式律句中都有,但以仄脚四字句和六字句中最多。
    仄脚四字律句是平平仄仄,特种四字律句是仄平平仄,其第一字还可机动,第三字必平,譬如毛泽东《忆秦娥》中的"马蹄声碎,喇叭声咽"是仄平平仄;"苍山如海,残阳如血"是平平平仄。有不少词调中的四字句是特种律句,如《满庭芳》上阕第四句,《凤凰台上忆吹箫》上阕第二句,《永遇乐》上阕第二句,下阕第五句等等。常见词调中这种四字特种律句并不少。
    仄脚六字律句是仄仄平平仄仄,特种律句是仄仄仄平平仄,第一字、第三字可机动,第五字必平。《如梦令》中有四个仄脚六字句,都是特种律句。如"宁化、清流、归化,路隘林深苔滑","直指武夷山下","风展红旗如画"(毛泽东)。"昨夜雨疏风骤,浓睡不消残酒","却道海棠依旧","应是绿肥红瘦"(李清照)。《摸鱼儿》上下阕的第五句,都是六字特种律句。"沙嘴鹭来鸥聚","荒了邵平瓜圃"(晃补之)。"何况落红无","脉脉此情谁诉"(辛弃疾)。《西江月》上下阕的第一句,按词谱要求也是特种律句。"凤额绣帘高卷","好梦狂随风絮"(柳永)。"明月别枝惊鹊","七八个星天外"(辛弃疾)。(注:毛泽东的《西江月 井岗山》,这两句用普通律句:"山上旌旗在望","早已森严壁垒",前人也曾用过,算是变例)。
    此外,在一些词调中的五字律句的第一、第三字,七字律句的第一、第三、第五字的平仄是固定的。常见的《虞美人》、《相见欢》《南乡子》等词调中的九字句,第一、三字平仄可以机动,第五字必平。这里只简单地提一下,不一一例举了。初学者,往往按近体诗对律句的要求来填词,所谓"一三五不论",而词的某些律句恰恰在一三五字上有定则。要掌握它,一是勤查词谱,二是同一词调的作品多读几首,留意哪些词调中的律句逢单的字平仄总是固定的。
    拗句
    大多数词调都没有拗句。小令中基本上没有拗句,只有少数中调和长调中有拗句。在中调、长调中,拗句出现在仄韵格的多于平韵格。各式拗句以四字仄脚句和六字仄脚句较常见。四字句有平仄平仄:如《永遇乐》上阕第三句"清景无限"(苏轼),"孙仲谋处"(辛弃疾)。《齐天乐》下阕第三句"相和(读去声)砧杵"(姜夔),"都是秋意"(王沂孙)。六字句有仄平平仄平仄,如:《念奴娇》上下阕的歇拍句"一时多少豪杰","一樽还酹江月"(苏轼)。《水调歌头》上阕第三句前六字"不知天上宫阙"(苏轼),下阕第四句前六字"一桥飞架南北"(毛泽东)。个别词调中也有五字拗句,如《望海潮》上阕第八句,仄平仄平仄,"怒涛卷霜雪"(柳永);或仄仄平仄仄,"正絮翻蝶舞"(秦观)。
    有的平脚四字句,看上去好象是拗句,例如《太常引》上下阕的歇拍句:"欺人奈何","清光更多"(辛弃疾),都是平平仄平。其实不是拗句,因为这两句前面都有三字豆:"被白发、欺人奈何","人道是、清光更多"。把七个字连起来,是平仄仄平平仄平,正好是七言准律句(为避孤平而用的"三拗五救"律句)。
    学习词句平仄的重点是掌握律句。正如王力所说:"从律句去了解平仄,十分之九的问题都解决了。"(中华书局出版《诗词格律》)
    一般说来,词的平仄要比诗的平仄复杂、严格得多,但是也有其灵活性。唐代一些词调,主要是小令,往往是从格律诗脱胎出来的,平仄较严,后来随着音乐及词调本身的发展,词牌越来越多,到了宋代一个词牌还有几种体别,一些词人还自度曲调,发展了中调和长调。中调词句的平仄稍有机动,长调机动的余地更多些。词本来律句占优势,有些拗句常常被后代词人改为律句。有些特种律句也常常被后人改成普通律句。对初学者来说,首先还是把辨四声的基础打好,多读作品撷取词调样板,勤查词谱,平仄尽量规范化。熟,然后能生巧。当自己还走得歪歪扭扭的时候,最好别急着学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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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 词韵
    词韵,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。一是词的韵部;二是词押韵的格式。
    关于词的韵部,并没有正式的规定。词韵不象诗韵。在科考时代诗韵是由朝庭颁布或认可的。所以近体诗一律要求押本韵,不得出韵、落韵。词与科考无缘,而长期与音乐结合在一起,词人填词用韵只要求唱之上口,听之顺耳,凡韵母相同相近的字都可以通押,用韵很宽,没有作诗那么严格的要求,有时还"随其口语"受方言方音的影响,韵域更宽。南宋之前没有词韵的专书。明清两代有不少研究词韵的学者,根据唐宋著名词人的押韵情况,用诗韵加以归纳分类,出了不少词韵专著。其中影响最大的是清人戈载的《词林正韵》,直到现代,人们仍作为填词用韵的根据。《词林正韵》把填词可以通用的诗韵韵目合并在一起。把平上去三声合并为十四部,入声合并为五部,共十九部。《词林正韵》原书用《集韵》标目,分类繁多,标目中有僻字,下面我们用通行的《平水韵》标目,介绍词韵十九部,以求与第十一章所用韵目统一。
    第一部 平声:一东二冬通用;
           仄声:上声一董二肿,去声一送二宋通用。
    第二部 平声:三江七阳通用;
           仄声:上声三讲二十二养,去声三绛二十三漾通用。
    第三部 四支五微八齐十灰(半)通用;
           仄声:上声四纸五尾八荠十贿(半),去声四置五未八霁九泰(半)十一队(半)通用。
    第四部 平声六鱼七虞通用;
           仄声:上声六语七麌 ,去声六御七遇通用。
    第五部 平声:九佳(半)十灰(半)通用;
           仄声:上声九蟹十贿(半),去声九泰(半)十卦(半)十队(半)通用。
    第六部 平声:十一真十二文十三元(半)通用;
           仄声:上声十一轸十二吻十三阮(半),去声十二震十三问十四愿(半)通用。
    第七部 平声:十三元(半)十四寒十五删一先通用;
           仄声:上声十三阮(半)十四旱十五潸十六铣,去声十四愿(半)十五翰十六谏十七霰通用。
    第八部 平声:二萧三肴四豪通用;
           仄声:上声十七筱十八巧十九皓,去声十八啸十九效二十号通用。
    第九部 平声:五歌(独用);
           仄声:上声二十哿,去声二十一个通用
    第十部 平声:九佳(半)六麻通用,
           仄声:上声二十一马,去声十卦(半)二十二祃通用。
    第十一部 平声:八庚九青十蒸通用;
           仄声:上声二十三梗二十四迥,去声二十四敬二十五径通用。
    第十二部 平声:十一尤(独用);
           仄声:上声二十五有,去声二十六宥通用。
    第十三部 平声十二侵(独用);
           仄声:上声二十六寝,去声二十七沁通用。
    第十四部 十三覃十四盐十五咸通用;
          仄声:上声二十七感二十八俭二十九豏,去声二十八勘二十九艳三十陷通用。
    第十五部 入声:一屋二沃通用。
    第十六部 入声:三觉四药通用。
    第十七部 入声:四质十一陌十二锡十三职十四辑通用。
    第十八部 入声:五物六月七曷八黠九屑十六叶通用。
    第十九部 入声:十五合十七洽通用。
    (注:上面凡以括号注"半"字的韵目,表明该韵目中的一半字与此部通用,另一半与另一部通用)
    据王力教授考究:"这十九部大约只能适合宋词的多数情况。其实某些词人的笔下,第六部早已与第十一部、第十三部相通,第七部与第十四部相通。"这说明词的韵域是相当宽的。上海古籍出版社《诗韵新编》以普通话字音为标准,分为十八部。按其通押情况,平上去声正好合并为十四部,与《词林正韵》大致相似,其中某些上声、去声字,今音同中古音有差异,但同为仄声,通用没有问题。至于入声字,该书分别列在麻、波、歌、皆、支、齐、姑、鱼等八个韵目后面,其中麻、波、歌、皆通用,支、齐通用,姑、鱼通用,只有三个部。前人填词用入声押韵,有的十五、十六部通用,有的十七、十八部通用,也只剩下三部,《诗韵新编》与之相符。前人填词用韵也有的象古体诗那样,凡入声字皆通用,《诗韵新编》也注“八个入声韵部一律通押"。初学者也可以《诗韵新编》作为填词用韵的备查书。
    词的平韵和仄韵是泾渭分明的,词调中规定哪一句用平韵,就不能用仄韵;规定用仄韵的,就不能用平韵,除非有另一体。用仄韵的上声和去声可以通押。如《蝶恋花》、《卜算子》、《水龙吟》、《贺新郎》、《永遇乐》等。
    词押韵的方式,依词调而定。一般是小令押韵句较密,如《忆王孙》共五句,句句押韵。
        萋萋芳草忆王孙,柳外楼高空断魂。
    杜宇声声不忍闻。欲黄昏,雨打梨花深
    闭门。(李重元)
    《浣溪沙》共六句,除过片句不押韵外,其余句句押韵。小令除《人月圆》个别词牌外,一般二分之一以上的句子是押韵的。中调、长调押韵较疏,句子连着押韵的较少,一般隔句押韵或隔两句押韵。
    词押韵的格式有五种:
    (一)平韵格
    一首词从头至尾全是平声押韵的称平韵格。小令、中调、长调中都有平韵格。小令如《十六字令》、《浪淘沙》、《浣溪沙》、《临江仙》等;中调如《一剪梅》、《破阵子》、《行香子》、《松入风》等;长调如《水调歌头》、《八声甘州》、《沁园春》、《六州歌头》等。平韵格是词调中较多的押韵格式。
    (二)仄韵格
一首词从头至尾全是仄声押韵的称仄韵格。小令、中调、长调中都有仄韵格。小令如《如梦令》、《生查子》、《卜算子》、《忆秦娥》等;中调如《蝶恋花》、《渔家傲》、《苏幕遮》、《青玉案》等;长调如《满江红》、《永遇乐》、《念奴娇》等。
   (三)平仄韵转换格
    一首词前面押平韵,后面押仄韵,或者前面押仄韵,后面押平韵,平仄韵相互转换,称为平仄韵转换格。前者如《南乡子》:
    路入南中,桄榔叶暗蓼花红。两岸人
    家微雨后,收红豆,叶底纤纤抬素手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(欧阳炯)
    "中"、"红"平韵相押;"后"、"豆"、"手"仄韵相押。平仄转换格中先平后仄的较少见,大多为先仄后平。如《菩萨蛮》:
        数间茅屋闲临水。单衫短帽垂杨里。
    今日是何朝?看予度石桥。
        梢梢新月偃。午醉醒来晚。何物最
    关情?黄鹂三两声。(王安石)
    上片"水"、"里"仄韵相押;"朝"、"桥"平韵相押。下片"偃"、"晚"仄韵相押;"情"、"声"平韵相押。还有上片押仄韵,下片押平韵的。如《清平乐》:
        别来春半,触目柔肠断。砌下落梅
    如雪乱,拂了一身还满。
        雁来音信无凭,路遥归梦难成。离
    恨恰如春草,更行更远还生。(李煜) 上片"半"、"断"、"乱"、"满"仄韵相押;下片"凭"、"成"、"生"平韵相押。
    平仄韵转换格大都是小令,中调、长调罕见。
    (四)平仄韵通叶(音协)格
    一首词平仄韵转换,但平声字与仄声字的韵母相同或相近,属词韵的同一韵部,这叫作平仄韵通叶格。最常见的平仄韵通叶格的词调是《西江月》:
        明月别枝惊鹊,清风半夜鸣蝉。稻花
    香里说丰年,听取蛙声一片。
        七八个星天外,两三点雨山前。旧时
    茅店社林边,路转溪桥忽见。(辛弃疾)
    这首词的上片的"蝉"、"年",下片"前"、"边",都属下平声一先韵;上片的"片"、下片的"见"都属去声十七霰韵;一先、十七霰都属词韵第七部。平仄韵通叶格就是同一词韵部的平声字与仄声字通叶。"叶"----押韵的意思,表示此处用韵跟起韵同属一部,不得换韵。平仄韵通叶格的词调还有《醉翁操》、《渡江云》、《曲玉管》、《偏哨》、《戚氏》等,包括小令、中调、长调。
    (五)平仄韵错叶格
    平仄韵错叶格与平仄韵转换格相似,都是一首词里面既押平韵又押仄韵。但是错落格要求平仄声插花着叶韵。如《相见欢》:
        无言独上西楼,月如钩。寂寞梧桐深
    院锁清秋。
        剪不断,理还乱,是离愁。别有一番
    滋味在心头。(李煜)
    这首词上片的"楼"、"钩"、"秋"平叶,下片的"断"、"乱"仄叶,后面的"愁"、"头"又是平韵与"楼"、"钩"、"秋"相叶。该调上片三平韵,后片两平韵,过片处错叶两仄韵。又如《定风波》:
        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
    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
        料峭春风吹酒醒,微冷。山头斜照却
    相迎。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也无风雨
    也无晴。(苏轼)
    这首词上片的"声"、"行"、"生",下片的"迎"、"晴"平叶;上片夹"马"、"怕"仄叶,下片夹着"醒"、"冷","处"、"去"仄叶。该调上片三平韵,错叶两仄韵,下片两平韵,错叶四仄韵。错落格有一特点,必须句句押韵,一首词里不能有不押韵句子。这种格式多为小令、也有少数中调。
    平仄韵错叶格的词调不多,有的还有另体。如《定风波》另有99字的仄韵长调体;《诉衷情》有33字单调六平韵、五仄韵错叶格,另有45字双调平韵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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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 词的对仗
    词的对仗与律诗不一样。词调绝大多数都是长短句,只有相邻两句字数相等才能对仗;律诗格式一致,对仗有固定的位置,词调成百上千,对仗依词而定,没有固定的位置;律诗的颔联、颈联必须对仗,词的对仗比较自由,相邻两句字数相同,可以对仗,也可以不对仗。律诗必须平仄相对,词则有的对,有的不对,依词调而定。所以说,词的对仗,既广泛又灵活。说广泛,凡是相邻字数相同的句子,一般可对仗,凡一字领后面的四个四字句,一般也都可对仗,而且普通对、扇面对均可。说灵活,这些地方也可以不对仗,对仗方式也灵活,平仄可相反,亦可相同,也不避同字。
    (一) 相邻两句字数相等才有可能对仗:
    三字:碧云天---黄叶地(范仲淹《苏幕遮》)
    转朱阁---低绮户(苏轼《水调歌头》)
    天地转---光阴迫(毛泽东《满江红》)
    四字:翠叶藏莺---朱帘隔燕(晏殊《踏莎行》)
    一怀愁绪---几年离索(陆游《钗头凤》)
    千里冰封---万里雪飘(毛泽东《沁园春》)
    五字:落花人独立---微雨燕双飞(晏几道《临江仙》)
    月上柳梢头---人约黄昏后(欧阳修《生查子》)
    风雨送春归---飞雪迎春到(毛泽东《卜算子》)
    六字:燕子来时新社---梨花落后清明(晏殊《破阵子》)
    明月别枝惊鹊---清风半夜鸣蝉(辛弃疾《西江月》)
    可上九天揽月---可下五洋捉鳖(毛泽东《水调歌头》)
    七字:无可奈何花落去---似曾相识燕归来(晏如《浣溪沙》)
    舞低杨柳楼心月---歌尽桃花扇底风(晏几道《鹧鸪天》)
    蚂蚁缘槐夸大国---蚍蜉撼树谈何易(毛泽东《满江红》)
    八字和八字以上的句子相邻者几乎没有,但是有两句对两句的八字扇面对。如《沁园春》上阕第四、五、六、七句:"望长城内外,惟余莽莽;大河上下,顿失滔滔。"将一字豆"望"字抛开,"长城内外"对"大河上下";"惟余莽莽"对"顿失滔滔"。就成为工整的扇面对。下阕的第三、四、五、六句:"惜秦皇汉武,略输文采;唐宗宋祖,稍逊风骚。"将一字豆"惜"字抛开,"秦皇汉武"对"唐宗宋祖";"略输文采"对"稍逊风骚"。同样也成为工整的扇面对。
    词里面这种出句起首加一字豆的对仗,叫衬豆对,最常见的是四字对,如:
    正十分皓月,一半春光。(吴文英《高阳台》)
    有三秋桂子,十里荷花。(柳 永《望海潮》)
    又酒趁哀弦,灯照离席。(周邦彦《兰陵王》)
    (二)对仗依词调而定,同时作者有很大的机动性。
并不是所有相邻两句字数相等都要求对仗,一般词谱不标明是否对仗。后人填词用对仗,大都依据传世名作的样板----前人某词调的某两句用对仗,我也跟着用。可是传世名作有诸多流派和风格,讲究修辞美的作品中对仗较多;而讲究意境的作品,有的该对仗的地方,为了更充分地表情达意,放弃了对仗。词的对仗比较自由。
    前人用对仗大致有三种情况:
    一是固定的,这样的词调很少,常见的只有《鹧鸪天》一调。如:
    陌上柔桑初破芽,东邻蚕种已生些。
    平冈细草鸣黄犊,斜日寒林点暮鸦。
    山远近,路横斜,青旗沽酒有人家。
    城中桃李愁风雨,春在村头荠菜花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 (辛弃疾)
    这首词的第三、四两句必须对仗。因为这词调是从律诗脱胎出来的,而且变动很小,所以这个对仗是固定的。
    二是原则上对仗是固定的,但有一点机动性,这样的词调比较多,也多是从律诗脱胎出来,但变动较《鹧鸪天》大些,如《西江月》:
        凤额绣帘高卷,兽环朱户频摇。两竿
    红日上花梢。睡梦厌厌难觉。
        好梦狂随飞絮,闲愁浓胜香醪。不成
    雨暮与云朝。又是韶光过了。(柳 永)
    这首词的上下片头两句各六字,组成工整的两个对仗。前人作品中多数都是这样的格式,所以说原则上必须对仗,但并非要求绝对对仗。因为前人作品中也有不全对仗的。如:
        照野弥弥浅浪,横空隐隐层霄。障泥
    未解玉骢骄,我欲眠醉芳草。
        可惜一溪风月,莫教踏碎琼瑶。解鞍
    倚枕绿杨桥,杜宇一声春晓。(苏 轼)
    这词上片第一、二句对仗,下片不对仗。又如
        问讯湖边春色,重来又是三年。东风
    吹我过湖船,杨柳丝丝拂面。
        世路如今已惯,此心到处悠然。寒光
    亭下水连天,飞起沙鸥一片。(张孝祥)
    这首词上片头两句不对仗,下片头两句半对半不对。
    再看《浣溪沙》:
    一曲新词酒一杯。去年天气旧亭台。
    夕阳西下几时回?
    无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识燕归来。
    小园香径独徘徊。 (晏 殊)
    这词调下阕的前两句,一般要求对仗,但也有少数把对仗移到另外的位置上的,如:
        惆怅梦里山月斜,孤灯照壁背红纱,
    小楼高阁谢娘家。
        暗想玉容何所似,一枝春雪冻梅花,
    满身香雾簇朝霞。 (韦 庄)
    这首词把对仗移到下阕的后两句去了。又如:
    山下兰芽短浸溪。松间沙路净无泥。
    萧萧暮雨子规啼。
    谁道人生无再少?门前流水尚能西。
    休将白发唱黄鸡。 (苏 轼)
    这一首,上阕的前两句对仗,下阕的前两句不对仗。又如:
    北陇田高踏水频,西溪禾早已尝新。
    隔篱沽酒煮纤鳞。
    忽有微凉何处雨,更无留影霎时云。
    卖瓜人过竹边村。 (辛弃疾)
    这一首,上下阕的前两句全对仗。
    再看《破阵子》,上下两片,都有两个相邻的句子字数相等,但是不同的作者,用对仗的情况不尽相同。
        四十年来家国,三千里地山河。凤阁
    龙楼连霄汉,玉树琼枝作烟萝,几曾识干
    戈?
        一旦归为臣虏,沈腰潘鬓消磨。最是
    仓皇辞庙日,教坊犹奏别离歌,垂泪对宫
    娥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(李 煜)
    这一首上阕第一、二句对仗,第三、四句对仗,下阕句式一样,却不对仗。
        燕子来时新社,梨花落后清明。池上
    碧苔三四点,叶底黄鹂一两声,日长飞絮
    轻。
        巧笑东邻女伴,采桑径里逢迎。拟怪
    昨宵春梦好,元是今朝斗草赢,笑从双脸
    生。 (晏 殊)
    这一首上阕第一、二句对仗,第三、四句对仗,下阕第一、二句不对仗,第三、四句对仗。
        醉里挑灯看剑,梦回吹角连营。八百
    里分麾下炙,五十弦翻塞外声,沙场秋点
    兵。
        马作的卢飞快,弓如霹雳弦惊。了却
    君王天下事,赢得生前身后名,可怜白发
    生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(辛弃疾)
    这一首上下两阕第一、二句,第三、第四句全对仗。这个词调一般上阕两对对仗比较固定,下阕对不对仗则听便作者。
    这类从律诗脱胎出来的不少小令和中调,字数相等的相邻的句子较多,原则上要求在固定的位置上用对仗,但有一点机动性。
    三是一般在固定的位置上用对仗,但也有的不用,这在长调中较多。例如《满江红》上下片的第七、八句一般用对仗,如:
    三十功名尘与土,八千里路云和月。
    壮志饥餐胡虏肉,笑谈渴饮匈奴血。(岳 飞)
    也有的不用对仗。辛弃疾四首《满江红》下片第七、八句,有两首对仗,两首不对仗:
    对仗: 人似秋雁无定住,事如飞弹须园熟。《游清风峡》
    楼观才成人已去,旌旗未卷头先白。《江行》
    不对仗:过眼不如人意事,十常八九令头白。《赣州席上》
    若要足时今足矣,以为未足何时足?《山居即事》
    类似的还有《念奴娇》上下阕第五、六两句,《沁园春》上下阕几个相邻四字句。
    四是完全自由的,如《水调歌头》上阕第五、六句多数不用对仗,下阕第六、七句有的用对仗,如:
    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。(苏 轼)
    楼外河横斗挂,淮上潮平霜下,(贺 铸)
    也有的不用对仗,如:
    何似当筵虎士,挥手弦声响处,(叶梦得)
    却恨悲风时起,冉冉云间新雁,(同上)
    相邻的两个句子字数相等,都有用对仗的可能,但多数情况下并不一定用对仗。如《忆秦娥》上下阕的末两句,《卜算子》上下阕的头两句,《生查子》上下阕的第一二句,第三四句,字数都相等,但是这些地方用不用对仗完全是自由的。
    (三)词的对仗要求两句同一位置上的字或短语词性相同,句法结构一致,至于平仄是否相对,则依词调而定。
    有的词调中的对仗平仄是相对的,如《鹧鸪天》、《西江月》、《浣溪沙》等;有的平仄相同,如《水调歌头》、《沁园春》、《一剪梅》、《水龙吟》等;有的七字句对仗,第一、三、五字平仄相对,第七字平仄相同,如《满江红》的上下片中的七字句对仗,尾字都是仄声。词的对仗变化较多,平仄和叶韵应遵守词谱规定。
凡平仄相同的对仗,不忌同字相对。如:
    红了樱桃,绿了芭蕉。(蒋捷《一剪梅》)
    相思一度,秾愁一度。(史祖达《解佩令》)
    春色三分,二分尘土,一分流水。(苏轼《水龙吟》)
    在一般词谱书上,每个词调的字、句、平仄、叶韵都是标得明明白白的,而对仗却无法标明;有的书上在词谱说明中标"例用对仗",但是并不全面;每个词调所附的词例一般只有一两首,也不能全面反映对仗的广泛性和灵活性,所以学词的对仗更依靠多读前人作品,而不可埋头于词谱上。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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彼岸诗话 (作者:书生霸王)

  1、有欲从吾学诗者,问曰:“先生有何门规?”曰:“其一,十年之内不得言改革。”
  2、好诗源自生活,然生活非体验得,须经验得。今之作家诗人,动辄言体验生活,自以为偶然采访于民众间,即可得其疾苦,谬矣!盖因人不临死地,虽上高山,而不知其危;不经贫困,虽见其况,而不解其苦。贫人唯以野菜为食,文人偶以野菜尝鲜,其中滋味,岂得相似?故诗人只可发一己之心声,切不得存为民立言之想。不然,即堕空虚境地。
  3、诗宜白,而不宜直。不白难免晦涩,失流传吟唱之道;过直有伤蕴藉,失温柔敦厚之雅。
  4、咏史诗以讽今为上,凭吊次之,述古又次之。至于颠倒是非,故作翻新者,则不必作矣。今之咏史者专好翻案,遂有为秦桧作辩,谓之忍辱负重,促进民族融合者,此其作者真意哉?不过欲以奇言惊人耳目尔!
  5、诗不必文言,亦不必白话。凡凝练流顺,适于运用者,皆可以为诗。所谓“诗家自有诗家语,非关白话与文言。”
  6、古之大家,均以时语为诗。故周人用周语,唐人用唐语。今之腐儒,唯以古文为诗,砌古奥艰涩之辞,以为得周唐之三昧。此不亦守株待兔、缘木求鱼者乎!
  7、从来轻薄浮躁之初学者,唯好谈意境,厌谈格律。盖意境虚之,无迹可循,人不得断言其无;格律实之,有法可依,彼不得妄称其有。然格律者,基础也。诗家之有格律,如武术家之有马步。不谙马步者,得飞花摘叶乎?
  8、诗者,器耳!器当为吾所用。吾家有古花瓶,唯插鲜花,不插朽木。
  9、好诗当一诵能爱,十目能玩。若一诵而拗口,久读而无味,皆非佳作。
  10、吾友晏如也尝曰:“宁可千年不得道,弗修一日野狐禅。”是己之谓也。视之当代诸名家,则不能无憾。
  11、吾友孟兰善七律,每有佳作,辄与古人相较,吾因而哂之曰:“吾于圆周率,当胜祖冲之。君诗虽如老杜,亦不足道。”
  12、吾尝谓彼岸诸友曰:“古之炼字,欲得其当。今之炼字,欲得其怪。荆公有句云`春风又绿江南岸',于嘘堂,当作`春风又腐江南岸'。若于李子,当作`春风又刺江南岸'。李子闻而笑曰:“何不作`春风又操江南岸?'”
  13、诗学太白,常画虎不成反类犬,学老杜,则刻鹄不成尚类鹜。若学于长吉,是肖狐不得却成鼠矣。长吉,诗家之鬼狐也,未入正宗。故呕心沥血,不及太白对酒当歌。今之众人,才气未逮长吉,而欲学之。不得其妖媚,唯得其鬼祟。等而下之,不足一哂。
  14、今之网络咨讯发达,韵部查询、格律校验等软件俯拾皆是,故诸写手多以为格律易学,吾独不以为然。格律固不难合式,然于吟句时,不假思索而暗合,则非一日之功。今之学诗者,多对照平仄而易字,数易之下,虽合于律,而语句已失流顺。如是,可谓通格律乎?
  15、湖南名家熊东遨为某初学者改诗,以“离退”直白,谕之改为“解甲”。吾闻而笑曰:“彼非将军,如何解甲。离退虽直,意思恰当。如熊君所改,则酸气逼人矣。”
  16、湖北诗友翟光正有《鹧鸪天》句曰:“嗟老大,自心寒”。后曰:“蒙熊东遨君略加调料,改为`嗟老大,守清寒'”。吾闻而笑曰:“原句固不对仗,不失兄之本色。如熊君调料,别无他物,唯醋耳。”
  17、彼岸诗社有网名青松者专好打油,吾尝面斥之曰:“未得工笔,欲为漫画。得有成哉?”
  18、陈祖荫吟丈为京师某高校数学教授,善写实,喜吟诵文革事,然常流于议论,亦多文人做派。每有句如“会心一笑烹新茗 懒共时贤话短长”,酸态可掬。吾尝谓之曰:“人言老干体固不佳,君之作,却可称为老知体。”问曰:“何为老知体?”曰:“老知识分子体耳。”
  19、今之离退休干部学诗者,国学功底多不足,亦不知比兴白描。每以直述直论吟咏时事,或歌颂之,或讽骂之,了无回味,故名之老干体,为方家所轻。然老干体固劣,尚得三颂余绪,胜所谓实验革新,故弄玄虚者多矣。
  20、甘肃袁第锐吟丈,与吾为文字交。每有新作,常以阅吾。其诗多咏时事,常有句曰:“泥牛入海伊拉克,饿殍呼援奥尔良。”“枪炮喧时民主少,霸权炽处自由稀。”“夜色苍茫欲曙前,荧屏相对看飞船。”,读之皆铿然有力,然落笔处,多大而不细,有老干体之嫌。尝寄书谏之。乃答之曰:“老朽封闭,只得大处写写,有愧弟台。然当如五四后之梁任公,奋力以追少年。”
  21、网络诗词,合作者、读者、评者为一,随时互动,此非汉唐所及也。然实验浮夸吹嘘之风,亦更甚。譬如一人发帖,乏人称道,彼有不甘,或以实验欺人,或以行状惊人,或以吹嘘媚人,得人瞩目,则为名家。吾初上网时,与某君交好。后于论坛言彼诗劣,彼愤而斥吾负恩。吾不知彼于吾何恩,细思之下,唯说项尔。
  22、于文政为辽东名家,工近体,重格律。其诗不用孤雁入群,亦不用特拗句。然好以奇支,元门通叶,今人读之不甚佳。此诚有才而泥于古,有力而不善用者也。
  23、于文政有弟子名冰砚,好与吾论诗。尝以一律呈吾,曰:“海角崖山一线斜,从今也不属中华。更无鱼腹捐躯地,况有龙涎泛海槎。望断关河非汉帜,吹残日月是胡笳。嫦娥老大无归处,独倚银轮哭桂花。”评之曰:“语顺典雅,然章法纠缠,语言刻意。虽抒家国之恨,不免作态。”曰:“此钱牧斋之大作也。”
  24、冰砚以为,诗惟温厚,始得耐嚼。吾笑之曰:“耐嚼者,厚耳,与温何干?诗句有炎厚者,亦有温薄者。古之变风变雅,多得炎厚之味。今之老干体,则不过温薄而已。”
  25、冰砚问吾曰:“莼鲈归客统领留社,然唯以拟古为能事,底子薄弱,章法尚且不明,何以得享大名?”曰:“是个好人,象个名家。”
  26、今世有学西昆体者,于对仗间,只求工稳,不求达意,且自以为得小李真谛。吾尝哂之曰:“如是,则`沧海月凉珠有雾,蓝田日暖玉无烟'矣!”
  27、逾号拟古者,逾不知古。勿论古人精神,且以格律观之,便知其实。留社以拟古自居,然军持不知拗救体,误判出律,而不自知;天吴作“仄平仄平仄”句,而不识出律;碰壁斋主以为“平仄仄平仄仄平”非孤平,而留社诸君多然之,且引经据典,喋喋不休。留社、留社、真不知所留何物哉!昔袁简斋尝云,清之村儒学究,全不知诗,或陈列典故,或拼凑陈句,以晦涩为博学,以拗口为高尚。今留社之作,或类于此。然诗坛式微,恰以此风为正宗,此诚令人笑矣,此诚令人悲矣!
  28、冰砚尝谓吾曰:“孔凡章先生有遗言嘱家师,若不能振兴诗词,当慎言改革,继承古风,保持原貌,以待后人。”曰:“善。然如何继承法?若唐人宋人皆以自家语说自家事,吾辈若以唐宋语说唐宋事,是刻舟求剑耳,乌得不失原貌?”
  29、冰砚以为留社之徒虽不能诗,但多饱学。吾谓之曰:“彼不过能知回字有四种写法耳,汝不能,故以为饱学。”
  30、有从吾学诗者尝问吾曰:“实验体如何作法?”曰:“新诗意象、文言语言、不中不洋、似通非通耳。吾随手可得,如:`玻璃流光影,来扫夜之骸'。”
  31、吾初上网时,嘘堂已成名于网络,为天涯诗词比兴版主,故乡实验体领袖。一日,读其五律,有句曰“漠漠蓝天色,峨峨碧玉林。象征之理想,暴死于人民。”乃惊曰:“出韵矣!三平尾矣!出律矣!”闻者笑曰:“竖子岂知古韵?独不闻一三五不论乎?”后某人作《网络诗坛点将录》,点吾曰:“赵缺作诗初无格律。”
  32、诗者心声耳,灵感而得,理性不得。若秉承风雅,结合生活,抒发性灵,自出佳作,何庸实验哉!
  33、诗不可艰涩,然须于平中见奇,涵曲折于平实,如大湖平静,暗涌潜流。如是,方为佳构。今之网络诸倡实验体者,以故弄玄虚为能事,以不知所云为佳构。吾尝信手拟其风格作《生查子》曰:“和风渗竹帘,一脉流光黑。心潮野马来,瞬息时空仄。微微鼠啮声,宛若幽人泣。床在小庐东,梦在大江北。”乃化名“灵山蝼蚁”呈之,皆大嘉许。后得知蝼蚁即吾,唯大呼曰:“上了个恶当。”然终不稍改。
  34、冰砚尝谓吾曰:“诗词如一老者,寿元将近,当平静以善终。”吾斥之曰:“妄语也!诗词当如一古老家族,多不肖子,门庭冷落。或有庶子如流行歌词者稍稍通达。然兴家者,新国风也。新国风秉祖宗之基因,合当今之时势,戮力而前,自有所成。”
  35、碰壁斋主于网络诗坛有领袖之名,然不达诗义,以诗词为文言创作,可阅而不可读,必不能使民众传诵,故力倡“小圈子里交流”。吾闻而笑之曰:“是所谓井蛙不可以语海也。好诗词多由口头吟得,岂不能传诵哉?碰壁之流,语感甚差,所谓诗词,乃以笔墨拼凑而来,故可阅而不可读。然以一己之经验,概括他人,妄播言论,使谬种流传,此诚诗坛之蠹也。”
  36、写实诗贵以小见大,忌小题大做。譬如碰壁斋主满含热泪,悲愤诅咒“肯德基,肯德垃圾”,未得杜少陵之针砭,反落周星驰之幽默。
  37、吾门下有初学者朱氏,语感不通,颇乏天分。尝作赠某君诗,吾批之曰:“赠人,须以真情描摹,或亲属、或朋友、或情侣,读来各有不同。读汝所作,不知某君何人。”
  38、某君有网友病故,倩吾作诗文以祭。答曰:“诗贵情真。吾与汝友素不相识,彼固不幸,吾固未恸。若勉凑文字以祭,虽工,亦不敬。”
  39、陈祖荫读实验体诗,叹曰:“李子大作,中西合璧,文理结合,隐然有数学之味,合吾专业,故颇喜之。至于嘘堂,吾诚不解。然吾若为此,彼亦当不解。”乃即兴赋一五绝赞之曰:“长歌频插值,短调一微分。浑沌人间世,模糊天下文。”未几,复得一七绝:“冉冉羲和固儃回,苍龙白虎共骖騑。苟容不审同权槩,来革比干谁可讥?”
  40、网络诗坛有初学者名黑眼睛,颇乏学力,然急欲成名。乃效实验体五古:有“枕侧复何人,疲惫之妓女”,“生命复何如,灵魂之骈拇”等句,并以问吾。答曰:“此必汝仿嘘堂也,然章法纠缠,未得其力。故吾能识破。然汝若化名发于菊斋,诗三百等论坛,当得推许。”黑眼睛曰:“吾固发之,但不化名。”曰:“如是,则彼必判曰,空得其形,而不得其神。”后果如所言。
  41、徐晋如,盐城人,北大文学硕士。颇习晚清民国诗,每与名家唱和,名噪诗坛。然好发异论以惊人,尝以岳武穆为走狗,以殴打老丐为乐事。吾与落草堂主皆轻薄之。或曰:“不得以人品论诗。”堂主曰:“吾向以为人品即诗品。若人品恶,其诗必劣。”吾闻而非之,曰:“人品未必同于诗品。然诗人须怀赤子之心,抒发真情,始得佳作。晋如苏北竖子,京师同学或轻之,及稍稍得志,乃自命贵族,轻薄贫弱,四处标榜,行迹直如戏子。此等伪人,焉有佳作。况彼文辞梗塞,语感不通,无甚才气,尚不得与秦缪丑,汪精卫同列。”
  42、作讽喻诗,宁拍活苍蝇,不打死老虎。李锐之流,好讽跃进、文革事,于时事则略无微言,此诚善打死虎者也。
  43、黑眼睛以生活流离,谓诗词误己。吾斥之曰:“竖子妄语!汝不作诗词,亦不过一寻常民工尔!何言为诗词所误?”
  44、有网名南华帝子者,好仿古,每以拟诗经乐府为能事,然不识格律,多以入声与上去二声通叶作四言诗,吾尝哂之曰:“读南华诗,如见一周鼎,上刻`公元前八百年铸'。”
  45、吾尝作《七律·重读铁铉传有感》曰:“才雄势大即真王,国法原来纸一张。怒看龙车驭兵马,徒伸螳臂守门墙。冤声未必新闻录,墟土依然旧帜扬。逆处潮流耽往事,痴心谁似铁忠襄。”或曰:“咏此何益?”曰:“若名之《闻上海某区居民以五星旗,先主像对抗强制拆迁》,君以为如何?”
  46、某君习新国风,其诗体验真切,然韵味颇劣。尝曰:“诗歌首重思想性,艺术性则次之。”吾闻而叹曰:“诗无思想性,则空洞,若无艺术性,则非诗矣。”
  47、今之填慢词者,常空洞单薄,得一句是一句,全无章法。若二词同韵,以其一之任一句,换其二之同位句,则全词意味不变。然亦得成名。
  48、黑眼睛作《过徐浦大桥》,有“足底鼋鼍啸”句,吾笑之曰:“斯处安得斯景?汝梦游乎!”
  49、写实能佳者,必善拟古,反之则不然。
  50、某君以教授诗词为业,一日,问吾曰“:君执何业?”曰:“打杂的。”叹曰:“以君之才,何不以诗词为业。”曰:“饥者歌其食,劳者歌其事。如君者,不饥不劳,何以成诗?”
  51、晏如也曰:“有篇无句者,能达其意,无可厚非。有句无篇者,纯属取巧,殊不可取。”吾曰:“若真个成篇,则字字紧扣,何句不佳?”
  52、嘘堂谓黑眼睛曰:“书生霸王如市井遗容画匠,虽浸淫毕生心血,亦不得艺术家精神。”黑眼睛奔告彼岸诸社友,有网名舍予其者大笑曰:“若书生霸王是市井画匠,毕竟还唯肖传神;至于嘘堂,则如茅山道士鬼画符,无人识得画什么。” ”
  53、汉语素轻语法,现代汉语,套用西洋语法,未必科学。王力之徒编纂格律书,于对仗但言词性,颇为误人。今之学诗者不能藉对仗生趣,反为对仗所累。王力诸君,难卸其责。若古人之对仗,未必合于所谓词性。譬如,“一点通”对“双飞翼。”通不得释为名词、翼不得释为动词。或曰:“通者,通道也,名词。”曰:“一点通道,汝以为通否?”
  54、今之学诗者,好以长篇古风为能事,诗赛头奖者,多为古风。然诗之特质在于凝练,流顺,易于记诵。故格律既立,应以近体为正宗。
  55、诗歌修辞,在于搭配。世上无佳字,字于句中见佳。某君有句曰:“唯深心似雪。”深字固非不佳,然用于此句则恶。盖因雪非深物,纵使深雪,亦不过数尺。岂可以雪言心之深?故而,只宜作深心似海、清心似雪、柔心似水,不宜作深心似雪。
  56、或谓吾曰:“诗词非当代文学主流。”曰:“文学亦非当代艺术主流。然诗词简短、凝练,隽永。匆匆一阅,可以反复咀嚼,合当代生活之节奏。且当代教育普及,平民可以习诗,吟唱生活之感悟。若许多平民,得一二天才,则诗词可兴矣。”
  57、好诗多顺口,然顺口者,未必是好诗。
  58、古今能诗者,多以求新为要。子美集开新世界,韩文公亦云:“唯陈言之勿去。”然新者,须于平常语中得之,道常人所能想,而不能道,始为佳句。若暝思苦想,故得奇句,此野狐禅耳。吾尝有句曰:“他年人海如相遇,互指娇儿问小名”。晏如也以为新而有致,然亦不过平常语耳。
  59、佛家有大乘,有小乘。大乘者,济世渡人也,小乘者,独善其身也。大小乘外,有野狐禅者,篡佛意旨也。诗家唯缘情,亦有大乘,有小乘。大乘者,抒家国天下之情也,小乘者,抒一己儿女之情也。大乘小乘,果位不同,皆是正道。至于泥古实验,因古而古,以新为新,妄言守旧,轻言改革者,是野狐禅也。
  60、某生好拟古,然言语甚涩,偶有可读处,亦徒袭典故耳,读者或不解其义,彼曰:“好诗乃与诸神通灵,作者尚不得自解,何况凡人。”吾闻而笑曰:“非通神也,是捣鬼耳。”
  61、今之诗家,语言多不纯。好切短长语,以合字数、格律。然如此者既多,彼此则不以为病。碰壁斋主专好生造,每用“忙莺、古蟋”等词,犹得尊奉为巨擘大家。吾友晏如也善缘情,多清隽语句,然有时亦不免生造,尝有词曰:“红玫”,盖因字数所限,乃切去一个“瑰”,吾读而叹之曰:“北宋宗室有句曰`抛馒接建章',宋神宗见之大笑,乃忘头痛。若神宗生于今日,见诸诗家词语,当头痛痊愈,千秋万岁。”
  62、昔穆罕默德尝曰:“我不走近大山,大山如何能走近我。”此语,诗家亦当牢记。今之诗家,或官居清要,高谈阔论,轻言诗词大众化,以延安精神为旗帜,以人民群众为口实;或身处江湖,自命清高,妄言诗词精英性,以读者寥寥为荣耀,以彼此谬赞为知音。是何风气哉!设生活为大山,群众为山中林木,好诗词为山中气氛。我不入大山与林木相傍,又如何能得清新气氛?
  63、老杜有七律《又呈吴郎》曰:“堂前扑枣任西邻,无食无儿一妇人。不为困穷宁有此,只缘恐惧转须亲。即防远客虽多事,便插疏篱却甚真。已诉征求贫到骨,正思戎马泪盈巾。”明清评论者多以为无韵味,不成诗。吾初读此,亦以为然,且叹曰:“杜少陵宁有如此之作。”及再读,稍觉有心动处,数读之下,但觉贫妇状貌跃然纸上。“只缘恐惧转须亲”,惶惑之态,令人心痛。此穷人滋味也,岂明清士大夫可以解得。
  64、有网名李子者客寓京师,以工科出身,多哲理思辩,好以白话、现代意象入词,令人读之一新。北师大檀博士盛赞之,乃名之曰“李子体”。吾尝戏作《临江仙》以效之曰:“有块石头潮湿了,滋生某种霉斑。火炉烧烤水循环,死灰沉淀处,分裂那张船。◎光影参差流幻影,一双彩蝶翩翩。鲜花烂漫是春天,茫茫来个我,弥散在炊烟。”论者或以为犹胜原作,或以为只得形似。
  65、刘庆霖有诗曰:“从戎卅载知天命,看淡利名吾不能。利在国家终欲得,名归天下每思争。”如此笔力,何言创新?
  66、刘庆霖倡导旧体新诗,然未谙旧体,更不知新诗为何物。不过挖空心思,强作一二小巧之句,其诗如“月亮一枚银质奖,年年得主是文章。”是名旧体新诗耳。李子以白话入词,多跳跃荒诞之句,其词如“天空流白海流蓝,血脉自循环。泥巴植物多欢笑,太阳是、某种遗传。果实互相寻觅,石头放弃交谈。”是实旧体新诗也。然新诗本来无甚读者,所谓旧体新诗,亦不过是弱弱联手耳。
  67、丁冬提倡歌体新诗,以“刘三姐嫁王力”为名,欲将格律诗词与广西民歌纳为一体,此亦一家之说也。然广西民歌本来没落,一省之外,歌者无几。吾以为,若提倡歌体新诗,何不以格律诗词谱入流行歌曲,如是,或能真个大众化。
  68、吾有《捣练子·有个娃娃》数阕:“春草绿,小溪流,有个娃娃在放牛。阿爸阿妈城里去,明年接我住高楼……”,自恨不谙动漫,不能制成FLASH。
  69、李子填鹧鸪天,咏武汉长江大桥,有句曰“青涩梦,此桥头,一张合影四年休。”网友孟依依谓之曰:“比照贺兰雪‘欲寻旧我陪新我,只在桥边唤不回’,语句韵味均处下风。”吾闻而叹曰:“孟氏真不知诗为何物也。李子句,是诗人句,真挚沉郁;贺兰句,是匠人句,故作其新。诗人句,可以动人心;匠人句,只可动人目。然今之诗坛,多匠人而少诗人,重匠人而轻诗人,故李子虽有诗人天分,亦常作匠人语。”
  70、善治军者,一曰整,二曰暇,整暇之余,得出奇制胜。若草泽流寇,只知奇兵,虽有小胜,终究成不得大器。今之诗词改革者,惟于字句间,以求新为要,不问章法结构,心浮气燥,急于求成,此其诗坛流寇者乎?
  71、今人作近体,力避重字,然语境乏力,常有重复处,唯以同义词代之。故一诗中“我、吾”相对,“汝、尔”共存。有网名风露中宵者有句曰:“心中红豆任君采,唯有愁心不与侬。”非特此病也,且不通文义。盖因侬字,于古人为我也,于今之沪人为汝也。风露非沪人,其诗亦不用沪语,岂得以侬作汝。吾尝谓风露曰:“若侬为第二人称,则汝诗可作反面教材。”彼尚不解其义,曰:“如何不能作正面教材。”令人失笑。
  72、或问吾曰:“学诗者,到如何境界,方得小成?”曰:“能以自家话说自家事,且不失诗词规模,如此,算得小成。”
  73、有网名牛牛者名己诗集曰:《食草集》,取义牛食草也。吾闻而笑之曰:“何如《插花集》雅致?”此虽戏谑,亦见学诗境界。
  74、牛牛尝作词句:“楼下二胡老者,声声触着心弦。”以书其寂寞无聊。吾改之曰:“有时触着心弦。”彼曰:“不佳。”曰:“差距在此。”
  75、生活如金矿,诗人须善采金,更须善炼金。
  76、诗人必多情,然不必多表情。所谓“不须哭给别人看,却要别人陪我哭”。
  77、诗词章法,多有定格。定格之外,稍加变化,则气象万千。某女于网络略有才名,然其诗词,得一句是一句,全无章法。盖才气浅薄,只得按律填字,不得自家意思。吾尝面批之,孰料,彼竟对人漫言曰:“某人诗词千篇一律,章法不过起承转合,重复雷同。”或以告吾,吾闻而笑曰:“设彼曰某人诗词文字单一,全是汉字,并无一个希腊字母,汝又以为如何?”
  78、修辞须善用,不得滥用。若体验真切刻骨,直抒其痛便可以感人,无须夸张比拟。昔袁简斋有不识字之乡人,尝作悼母词曰“叫一声,哭一声,儿的声音娘惯听,为何娘不应。”读来令人心动。因其不识字,亦不知作伪,字字发乎天良,一片天真,得诗家之真要。今之网络名家碰壁斋主,亦有悼父诗曰:“微温何炙灼,十载手犹伤。”语感酸涩而修辞生硬,一片隔膜,差袁氏乡人远矣。
  79、唯多情者可以作诗,唯有心者可以解诗。吾尝作《七绝·河边老翁》,曰“几回扶手慢经过,无限夕阳看小河。今晚老妻终不在,独推轮椅唱山歌。”自以为近作第一,然读者多不解其妙,是不能用心细品也。
  80、诗禀灵异之气而生,古来诗家多非道貌君子,故太白不逊、老杜偏狭、乐天荒淫,微之卑劣。所谓君子诗,多于危难间,以议论、气势胜,平常着实难得。吾家明道先生有诗句曰:“富贵不淫贫贱乐,男儿到此是豪雄。”读之响亮,堪为儿孙铭记,然终究算不得好诗。
  81、李子填词,常于每一字每一句皆大力锤炼,以求奇味,然句间多断裂,不得成篇,误矣。好诗词为一整体,而非好句之拼合。若句句皆欲新奇,反而不佳。譬如帕瓦罗蒂高歌,亦有低昂处。若声声高昂,则不成调矣。
  82、今之论诗者常以为唐人疏于格律,而清人严之。其实未必。譬若“仄平仄仄仄平平”之格,读之不甚美,唐人少之,如太白“忽闻岸上踏歌声”者无几,而清人多不以为意,如定庵“著书只为稻粱谋”者多矣。
  83、君子不党,诗人亦当如是。党同伐异者,才学低之,则徒为小人,才学高之,则徒为异党扬名。李德裕为中晚唐第一相才,有平定藩镇之大功,唯因朋党之争,故不能上袭郭汾阳、裴晋公,徒与牛僧孺、李宗闵诸庸碌之徒齐名,使今之读史者,谓之牛李之争。吾每轻当代名家,是轻其诗词耳,不涉其人。若诸名家有好诗词,吾亦当盛赞之。或曰:“眼中有诗,目中无人。”于吾心有戚戚焉,当力行之。
  84、中国人素重男轻女,偏有“侠女文化”、“才女文化”。其实侠女武功,多不如寻常侠客、才女诗词,亦多不如寻常才子。士子追奉之,非敬之也,是藉之意淫耳。
  85、诗人必勤奋,方得好诗。然勤奋者,所作必多,未必俱佳。古之大家多去芜存精,以佳篇流传于世。老杜七岁能咏凤凰,然少年之作,唯《登岳》著名;短李为新乐府先驱,脍炙人口者,不过《悯农》二章;小杜一生诗作数以千计,至于晚年,删存二百。吾学诗十五载,于少年时常日作数首,删除殆尽,亦不可惜。今之网络名家,唯自重身份,未肯轻易落笔,或曰一年写二三首,不写则已,一写必绝妙。是其天才过古人耶,是其无知者无畏耶?
  86、有天分者,练笔数千,所谓佳句,稍思即是。某诗友读吾诗集,惊而问曰:“君有佳句如`煮鹤酬名士,吹牛话圣朝'、`再无名士堪青眼,惟有先生是白眉'至今可以口诵,如何亦都删去?”曰:“二尺珊瑚,王恺宝之,石崇碎之。”俄尔,复曰:“篇构不佳则删,篇意不佳亦删。”
  87、吾有徒弟名杜斌,谋食于深圳。每以生计紧迫,无暇读书写诗为憾。吾诫之曰:“吾每于用餐时读《通鉴》,如厕时作推敲。”
  88、大凡无天分者,多好以己度人。胡适尝以为,无二十年功力,则不能作七律。今世网络名家嘘堂亦以为,学诗者不达三十岁,所作必不能佳。是皆以己度人也。不然,如王勃、李贺、王令之徒,终其一生,必无佳作,至于夏完淳,益不足道矣。吾尝以胡适、嘘堂俱好理论实验,遂曰无天分者,亦多好实验,然是言武断,终非确论。
  89、陈祖荫吟丈于冬日见老翁装鸭跳舞,为商家广告。甚以为罕,乃作五律曰:“妆鸭延宾舞,圆颅黄白毛。临街终日冷,扑面北风高。瘦骨应愁折,苍头敢惮劳。犹胜残疾妇,桥上卧呼号。”读者多以为佳。吾独评之曰:“何不食肉糜。”装鸭人岂畏寒冬,畏炎夏耳。且此行业日薪亦不菲,常有数十元之多。远胜于多数劳力者。奈何以乞丐比之?吾尝作《五律·送水工》,有句曰“足以傲同乡。”是实录其言也。至于远观而洒泪,揣度而成诗,终究隔靴搔痒,故吾不取之。
  90、写实讽喻,最忌想象捏造,不然,即失生动,且有污蔑之嫌。某君作《七绝·名士》曰:“日上北山提酒壶,花间漫步笑钱奴。偶过宝马急相认,昨夜唱酬卿大夫。”吾评之曰:“卿大夫甚少驾驶宝马,且于山上,如何见之,虽山路亦可以行车,然未免巧合过甚。”彼遂改之曰:“遥望宝马急相认。”,吾笑曰:“彼戴望远镜登山乎?”
  91、吾作新国风,多描绘市井风情。甚少及于农村题材,非才力不逮也,是见识不逮耳。然当今中国,仍是农业社会,农村题材,应是国风主流。想中国八亿农民,必有善于诗歌者,吾其待之。”
  92、诗词文章取材,或不免稍有虚构,然细节处,亦当真实。昔宋人于杜诗中得知唐代酒价,诗史作用,可见一斑。
  93、学唐诗者,学力乏,常流于打油;学宋诗者,才气乏,常近于老干体;学晚清民国诗者,俱乏,可以为网络诗坛大家。
  94、某君稍知格律,即广收弟子,以博虚名。吾素轻之。彼徒弟乃谓吾曰:“吾师素重先生,先生轻之,必有误会。”是言可笑。吾轻之,是轻其诗词品性耳,非关交谊。今之诗人,多相互成名。或重之,则亦重之,或轻之,则亦轻之,是何风气哉!昔王导以私憾坐视周顗之死,后知周顗尝上书救己,乃恸曰“我不杀伯仁,伯仁却为我而死。重泉之下,愧此良友。”是有私心而无公义也。吾每读史至此,常罢卷而叹曰:“江左夷吾,昏聩若此,晋事可知矣!”
  95、有从吾学诗者,一旦背之,常耽于实验晦涩间,有思辩而无世情,有小我而无大我,风骨无存。是所谓逃墨必归于杨者乎?
  96、吾作诗向重格律,不但合于古韵,亦尽力合于今韵。然亦尝有句曰“朝佛不折腰”,以“佛”字梵音,不计平仄矣。后屡为人指摘,乃笑叹曰:“先主席误我!”盖因少年学先主席诗词,以“成吉思汗”为胡音,未计平仄。
  97、佟法海《吊琵琶亭》曰:“司马青衫何必湿,留将泪眼哭苍生。”袁简斋以为杀风景语。然其“石壕村里夫妻别,泪比长生殿上多。”亦不过如此。袁氏一生诗作,恰以此为佳。
  98、满清入侵时,江阴城最后降。城破日,横尸十万,秽不可闻。有女子啮指血题诗曰:“过路郎君休掩鼻,活人不及死人香。”吾每念及此,则泫然欲泣。后与某江阴友人往来书札,乃有句曰:“今宵复对汝乡叩,愧我太公生伪朝。”复作悼南京大屠杀诗,亦有句曰:“江阴烈士无遗种,自有夷兵到国都。”
  99、吾学诗十三载,阅历波折,练笔数千,始倡新国风。又一载,始得随心运用,渐入佳境。今之知我者,多知难而退,而学我者,多着意于皮毛。故三载以来,未得佳弟。
  100、李大白好呼吁民主,其诗常直白喧嚣,读者多非之。然有句曰“民主原来民众事,宣扬无罪也无功。”至今可以口诵。
  101、网友慕容诗多有晚清民国习气,孟兰尝以为颇似吾戏人之作《不通集》,风韵犹逊之。吾亦不喜其作,然其赠于文政诗曰:.“坛间推汝掌牛耳,宇内共谁膺凤毛。”意虽过誉,典雅工稳,辞色颇佳。
  102、有人作《网络诗坛点妖录》,以《西游记》诸妖喻网络诗坛诸写手。或曰:“何时作点药录?”吾闻而笑曰:“吾略知药理,可以试之。当点李子为淫羊藿,取其力猛壮阳,颇生虚火;莼鲈归客为灵芝,取其生于腐朽,得享大名,然人工栽培,毫无灵气;李大白为远志,名号固壮大,然不过祛痰消肿,药力平常。至于嘘堂,当为符灰水,巫神圣物,不得以药物视之。”
  103、吾有《七绝·金丝燕》曰:“奔波何处立家园,恳恳生涯飒飒天。明日又为人拆去,终身心血付华筵。”诗友刘玲不解以问,吾曰:“不过以燕窝喻人窝耳。”曰:“素读君诗,多深罗密致,立意数重,故一见新作,咀嚼深思,反而不解。”
  104、近体诗有数十字,韵脚不过十一。善于运用者,和韵亦可得佳作。若清人之“千古艰难唯一死,伤心岂独息夫人,”亦不过次韵晚唐,然意味颇胜原作,一经传播,乃令钱谦益羞死。
  105、吾作近体诗,用古韵,有入声。读者或以为墨守成规,是耶?非耶?吾尝闻一民族之语言声调逾丰富,则思维逾敏锐,社会逾发达。入声本吾中华旧调,胡人入侵,乃失之,中华亦衰。今世之普通话,为胡汉杂语,入声已失,然吴粤方言,犹存之。吾吴人,遂谙入声。或曰:民族融合,乃胡人之进步,汉人之退步,令人大恨。然吾辈血统,未必无鲜卑契丹,今既一体,须戮力同心,去夷兴夏,以倡文明。普通话久为普及,未能改之。唯诗词一道,当存入声,以为记念。
  106、老子曰: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。新国风深厚之作,只言其一,而得衍生二三万物;老干体直白之作,言一是一,言二是二;实验体玄虚之作,常欲言万物,而不过得一,得二。
  107、今之学者,以传统诗词为旧诗,断行白话为新诗,吾颇为不然。夫事物之新旧,不在年代,在于活力。譬如中国之有瓷器,已阅数千年,至今常用。岂必瓷杯为旧杯,而塑料杯子始为新杯乎?
  108、同事陈某,为生物学硕士,好文学。尝论吾诗曰:“大作固佳,然于写当代处,有时风格变异,少欠古雅。”答曰:“古人亦写当代,周唐风格不一。”曰:“然周汉魏晋唐宋,风格渐变。今日断代久远,忽作变异,不免突兀。”吾闻而笑曰:“善哉,故当戮力承前,稍为启后。”
  或问吾曰:“君素不说文言,然作诗话,何以用之?”曰:“吾作诗话,予学诗者阅耳。如此浅近文字,都不识得,焉得作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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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贴:峻石诗话:~~[作者:峻石]

为与全国诗友更好交流,发现当代中国旧诗的佳品力作.重拾我族之魂"诗性文化".自今日起,在红袖诗词论坛连载当代旧诗词评解短文.所引用的作品大部为红袖诗人作品.在文中均已注明出处.在此向全体诗友致谢.如有粗鄙疏陋之处,望众诗友海涵.

  之壹.  欲为好诗,情所先厚。有语“厚积薄发”,指诗理同之。使有滔天豪情,触于秋江之随风一衰苇。泻也。或有彻腑之痛,因于西窗一鸟寒号。显也。或有万种温柔,使见于美人烛边巧笑。荡也。至若离愁别绪,寒暑往来,花落人非,韶华迭替。此皆为诗情所垫,一有引者,诗所出之。其中滋味,唯诗者可知。湘中余友壶边箫吟 [网名,以下同之]尝有诗道此中味曰:“如尘细雨不妨行,为爱烟川更胜晴。柳锦一溪莺占尽,云山十里燕经营。惜花落寞唯思酒,裁句颠狂时放声。却笑迷途非是雾,远循笛韵走来迎。”
  故余亦常为人道“诗首在气,欲气足情所必厚。”伪情者为句虽有妞怩作态,或擂桌为鼓,亦难免浮华枯槁。所谓豪放婉约二致一世不可得。故知,所言“情厚”,实为情真也。正直博爱之人,不求而自有。狭隘奸伪之辈,百索而不得。诗,岂徒是“诗”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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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贰   诗有咏物说人之袭习,然欲求至正好味。不可入其物入其人俳徊之,反须离其人其物而视之,何理?入乎其中,是易得其深。但不拔之,迷也,所作常情足而意欠深。故先入后出,纵横通览。故能得其高格。前时陈晓旭病殁,红袖添香诗词论坛诸君有悼作颇多,中有佳者,如玉笛儿君有句曰“入幻入真难入境,关风关月不关情。怜卿莫若潇潇雨,细向空山润玉声”。中“怜卿”句出乎五里外视之。得所谓高格也。现代语说之。即诗者观物所持"角度"也。


(网友回帖:):


[==欣赏,实为正直(诗)人言正直(诗)话,写正直(诗)感,然有些见解小见不一,与商榷:
  南唐后主李煜即位时,南唐已为宋的属国。他面对宋朝的压力,逆来顺受,以图苟且偷安。975年,宋军入金陵,俘后主,南唐灭。
  李煜在政治上是一个昏君,在文学上却是一个文学家,诗人。其主要成就在诗词上,前期作品主要反映宫廷生活,如《长相思》,《浣溪沙》等。被俘后,比前期有很大突破,代表作有《虞美人》,《破阵子》,《浪淘沙》等。
  毛泽东评价他“多才多艺,能诗能赋”。“做个诗人真绝代,可怜薄命做君王”。
  李煜应不算是“正直博爱”之人,正相反,他岂止仅是“狭隘奸伪之辈?!他更是生性懦弱,昏庸无能,沉溺酒色,逆来顺受,苟且偷安的极典型的反面范例,可是,他的词赋在思想和艺术上都取得了后人几乎难以企及的辉煜成就,可见,诗品/诗才有时与人品/气量等未必都划等号,这样的例子应该还可举一反三。
  个感:诗与天赋有关,与勤奋未必有关;与灵感有关,与品行未必有关;与性情有关,与道德未必有关......
  滔天豪情是诗;擂桌为鼓是诗;彻腑之痛是诗;万种温柔是诗;颠是诗;狂是诗;笑是诗;哭是诗;讽是诗;油是诗;
  沉稳凝重是诗;放浪不羁是诗;柴米油盐是诗;酒醉金迷是诗;.....
  诗,是人渲泄胸意时文字上的高度凝练,好诗未必都只出自谦谦君子之手,比如就有现成成语可作一参照:“道貌岸然”;伪善之徒或苟且之辈也未必就吟不成好词句来,比如李煜;
  ..............
  总之,“百花”齐放,兰花是花,野花也是花;“百家”争鸣,孔子(儒家)是家,韩非子(法家)也是家......
  未必入理,仅是交流,探讨之意,问好楼主——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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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叁   或言,诗何为好。余所见者,除去“真善美”(见《说诗之行诗》)之论,须腾身于诗之外瞰"诗",入乎诗之内而做诗。万物繁华,诗为其淬,纷绕史帙,诗为其理。不览义理世道而为呻吟之作。是谓病弱。何者,无骨力也。婉约一格非活于婉约,实出乎天地人情。不悟世道人性之本而为婉约句,竭思而难得佳构。至若浑厚豪放之风神,则功夫更在诗外。非明家国之道,兴亡之理者断难为之。到有炼句谋篇时,则方入“诗”内。此时谓曰“入乎诗之内而做诗”。即此理。
  红袖论坛有鄂中诗人美人剑剑公有句道此,余颇以为然:“高山流水惯寻踪,市井田园西复东。身系红尘当默默,心游物外自融融。休营小穴成蝼蚁,漫向青天举大鹏。纸辟疆场笔纵马,驱驰文字亦英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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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肆   文征明昔有〈〈题冬景〉〉诗云:“骑驴客子清如鹤,恐是襄阳孟浩然”。爱之。余所爱诗风清逸,然诗欲清逸必人先清正也。文公所望客若孟襄阳青衣座驴清如鹤。实未见孟,读孟诗思其人也。


之伍   诗有百家,或问,竖子何独爱清逸流利而不喜其他耶?晒然也。王伯隅尝有论:“诗分数品,绝句最上,律诗次之,排律最下,皆为凑韵矫骈之事(大略)”。余尝试为公解之:“绝句,近体短章,风格疏旷,无对偶整肃之约。寥寥二十余字内,或四时风景,或千年史帙,人物纷杂,包涵巨阔。故其妙在通透物华光景,粹取其情精。度以丽句裁入。然犹不得尽容。故在朗利上口之余可使手段留以无尽意。使之言尽意无穷,荡转而无终。是此为清逸。今人受文化影响,不喜旧诗,但唯绝句一体最近其心。故今诗人宜多做绝句。今有绝句佳者,如壶边有作说史云:"飞扬跋扈欲囊天,羞越伐齐枕胜眠。一局情关销劲锐,江山滑落美人肩!”。二十七字中说尽吴越中故事。堪称为妙。
  至若律诗,则宜整肃味厚,以音节气度胜。则非清逸之说。排律者,宜有大题材施此大手笔,若寻常价儿女晨昏事动辄排律震人,是为腐儒卖弄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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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陆  今人咏物,常有咏入物理后不知链出人情之弊。世间万物,因人得而谐,芸芸众生,亦因万物而得生。物我他之三者衡于心。乃有咏物诗旨。李义山有《赠荷花》诗云:世间花叶不相论,花入金盆叶从尘。唯有绿荷红菡萏,卷舒开合任天真。此花此叶长相映,翠减红衰愁杀人!”情心如此,动人如此。


之柒  汉诗一脉,有美刺讽谏之习。历朝政治,有清明者,有黑漆如墨者,清明朝纲之下,南面者忠厚宽广,从谏如流。乃多有文士肯谏.然历朝数百帝,此者少矣。至于断喝之下,震怒之间.午门外廷杖下血肉横飞,鬼头刀边人头滚滚。不可胜数矣。虽有“文死谏”之说。然人何皆不畏死耶?遂多托于诗。此即延为汉儒说诗之习。此种说诗,虽于国政有用,唯其中生拉套拽,流与腐硬生涩,失却汉诗审美之血肉肌理。此习遂为袁简斋所讴。今视此,可知诗之比兴不唯有意者论,亦不唯生拽者说。全在自然一理。昔义山有句:“春窗一觉风流梦,却是同裘不得知”。冯浩言此句“轻薄而率”。纪昀批“亦是纤语”。然此句若置于清末革命前夕看之。其意大矣。若置于十年内乱后看之。意益大矣。然义山神通可知千年事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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