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窗

那天我独自出外游玩。黄昏时，我有点累了，于是便悄悄溜进一栋豪宅，在喷泉那喝水。忽然，一丝甜甜的香味飘来，我不禁心神一荡，从喷泉台子上摔了下来，香味却没了踪影。可是过了片刻，这摄人魂魄的甜香，又奇迹般的出现了。真要命！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，只能拼命循着这时隐时现的幽香，亦步亦趋地向前，向前……

我穿过走廊来到花园，在一片醉人的花香中，这丝甜香不但没有被削弱，反而愈加纯正透彻。花树掩映的小屋，斜阳正射向它的后窗，就是那儿！我可以确定，这幽香就来自那个窗口。我停在窗台，看向屋里。因为这一看，我的生生世世从此改变。

她就斜斜地倚在椅背上，半侧的脸上带着一种慵懒的表情。她手中的玉梳晶莹剔透，却怎么也美不过她的手。她一下一下慢慢梳理她那散发出黑珍珠的光彩的柔发。夕阳的光，昏黄中带着一点金红色。这一束光就照在她身上，使她的皮肤闪烁着一种醉人的光辉。她穿着一件颜色柔和的长衫，剪裁得很得体，不知是什么质料，很轻很软，雾一般朦胧。她的长发飘扬，她的眼波流动。如此的人物，如此的黄昏，让人疑在画中。我痴了，我狂了，我飞蛾扑火般冲进屋内。

她轻噫一声，轻轻托起我，我们如此接近，天啊，我快不能呼吸了！她用柔软的手轻轻梳了梳我的羽毛，用水一样的声音说：“小小的青鸟，你怎么会飞到我的屋子里呢？”我多想告诉她我的爱慕，但除了鸣叫两声，我什么都不能做。她叹息一声，将我捧到后窗，放我飞向天空。

从此，我就着了魔，每到黄昏时我就要飞到窗口去看她。她总是慢慢梳理着我的羽毛，我把头靠在她的臂弯。有时，她会给我讲她的生活，向我倾诉闺中的寂寞伤感；或是说一些她零碎但真实的思绪；或者只是默默相对。时间一天天过去，我越陷越深，痛苦也一天天加深。我能做什么呢？我只是一只青鸟。我好爱她，可是怎么告诉她呢？这痛苦不停的折磨我，可是一到黄昏，我又会飞去她的方向。

这一天，我比平时早去了一会儿，悄悄停在后窗。我的心里充满了好奇，想知道我不在时她做些什么。她坐在镜前，手里捧着个金丝鸟笼，喃喃自语：“我好想让他住下来，好想用你来留住他。可是，我知道这样很自私。他要是看到了你，说不定会永远也不来了。怎么办，怎么办啊？”我知道该怎么办。虽然我一直很怕失去自由，不能飞翔，然而，她……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许与等待，充满了矛盾和无奈。那么我还犹豫什么呢？我一起一落飞进屋内。她吓了一跳，不知把鸟笼藏到哪里才好，慌忙放在桌子上，眼睛紧紧盯住我。我，一步一步跳进鸟笼，看见她追随我的眼波中泛起泪光，两行热泪沿着她的脸颊滚落。忽然，一个声音自天际而来。

“Ice,你输了。你说你绝对不会爱上任何人，可你却被他感动到落泪了。”Ice,她的名字么？Ice争辩：“它只不过是只青鸟。”那声音又说：“谁说他是青鸟？他是人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。”我听了天旋地转，我是人还是青鸟？我跳出鸟笼，飞到Ice脚下。Ice的泪滴在我身上，是滚烫的。我只觉全身要裂开了，好难过！我闭起眼睛：“救救我，Ice。”我说话了，我居然说话了。这浑厚而略带沙哑的男子声音，是我的？！我张开眼，Ice的脸不再高不可攀，而是近在眼前。我真的变成了人！我高大有力，我是个真正的人了。“Ice，”我深深的望住她，“你爱我么？”她痴痴地看着我，未曾回答。那个声音又说：“Ice，你有了凡人的感情，不能在作仙子了。现在你可以有两个选择：一，杀了他，让他下个轮回继续作青鸟，你继续作仙子；二，你与他共坠凡尘，永不相见。”

Ice的眼神迷一样难解，她虽然还看向我，却仿佛已经穿透了我，看透了今生今世，看到了来生来世。那声音再度响起：“Ice，当你窗边那柱香燃尽时，你就必须作决定了。记住，只有一柱香的时间。”Ice转头望着袅袅的香烟，她的头发一根接一根的白了。那柱香堪堪燃尽时，她手中多了一并寒光闪闪的匕首。她是决定了吧？毕竟这对于她和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损失。这一刀刺下去，今生就结束了。下辈子，我做我的青鸟，她做她的仙子。Ice一步一顿的走过来，用充满了诱惑的声音问：“你愿为我而死么？”我的心，不，我的全身都颤抖起来。Ice，难道你从未动过真情么？我盯着她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，想用我的火一般的热情点燃她，融化这片令我如痴如狂的Ice。然而，Ice是那样平静，那样安详地望着我，她的白发轻扬，她的眼波朦胧。我中了这魔咒，肯定的点了点头。她笑了，我于是为之销魂；她举起匕首，我于是期待死亡的来临，能死在Ice手中我已满足。

“Ice！”我大叫。Ice的血溅到我脸上，同她的泪一样滚烫。她脸上还挂着那令我销魂的笑容，手中还我着那柄原该刺向我的匕首。我感觉天地万物都跟着Ice的生命消逝了，我用力抱住Ice，用尽全身心的力量呼唤她：“Ice！你是神仙，你怎么会死？Ice，Ice！”Ice张开眼：“从我为你流泪的那一刻起，我就已经不是神仙了。我和爱神打赌我不会爱上任何人，不会有爱情。谁知我却爱上了一只青鸟，为他落泪，为他甘受轮回之苦。我不愿一头白发嫁给你，让我们期待来生来世吧……”。冰凉一片刺入我的胸膛。Ice，这让我痴迷一世的奇女子，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匕首插入我的胸膛。这一刀刺得好深，大概永远也不会愈合了。我依然抱着Ice，我的意识却逐渐模糊，我觉得自己又化身青鸟，越升越高，借风力飘在空中。Ice在我怀里越缩越小，直至融化成一滴清澈晶莹的朝露。

“Ice！Ice！Ice！”我的心像被什么摘走了，痛彻骨髓的大叫。Ice忙打开台灯，握住我的手轻摇：“为青鸟，为青鸟，嘘——我在这里。醒一醒。”我张开眼，Ice的脸近在眼前，她的柔发如黑色瀑布般直披到我枕边。她的眼波闪烁，她的笑意多情。Ice，这是我独一无二的Ice。她的笑容使我的意识涣散，初见时的嫣然巧笑，举起匕首时“雌兔眼迷离”的诱惑轻笑，许我来世时鬼精灵似的笑……我将她拥入怀中：“Ice，你永远不要在消失了。”我心有余悸。她轻抚着我胸口那如刀疤般的胎记，说：“你不要总在梦里活得太认真，梦里的一切都是虚幻，或许是我们的前世。只要我们拥有今生，管它什么仙女、青鸟？”是啊，是啊，Ice说得对，我不必计较我的前世，只要今生能与Ice相知相守一辈子，夫复何求？

书桌前蓝光一现，多了一张字条在桌上。我冲过去抓起纸条，念给Ice听：

后窗

看到她，半侧着脸梳头发，

衬满一室的昏黄，活脱一尊塑像。

她的他，眼里盈盈着期望，

斜的横的都是画，胭脂沾惹双鬓生香。

越看我越觉痴傻，越看我越形癫狂，

学飞蛾扑向火光。

我想化身做一只青鸟，

偎着窗棂盼她回眸笑，

在眉宇之间啼吟她的羞娇，

直把眼前做蓬莱仙岛。

我想化身做一只青鸟，

偎着窗棂盼她回眸笑，

就扑拍翅膀奔向她的怀抱，

此生愿为她囚禁笼牢。

看到她拈起唇膏怔怔望，

怕浓了像朵玫瑰花，怕淡了又不够高雅。

她的她，胸膛滚滚着渴望，

费尽心思总为她，赢得青史多少佳话。

越看我越觉痴傻，越看我越形癫学飞蛾扑向火光。

我想化身做一只青鸟，

偎着窗棂盼她回眸笑，

在眉宇之间啼吟她的羞娇，

直把眼前做蓬莱仙岛。

我想化身做一只青鸟，

偎着窗棂盼她回眸笑，

就扑拍翅膀奔向她的怀

此生愿为她囚禁笼牢。

青鸟想做人，人却愿化身为青鸟么？

“这代表什么？”我问他。Ice笑吟吟地收起了信笺，说：“我赢了另一个赌。我和他打赌，我们今生一定会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。”

“赢了什么？”

Ice用温柔得可以使我融化的声音，幽幽地说：“我让他许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。”

好一个Ice,好一个赌，好一个爱神的许诺。我紧紧握着Ice的手，Ice将头靠在我肩上，久久不能分开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这是张雨生的一首歌，名字就是《后窗》。这首歌以古筝开头，在我的想象中，应如昏黄色调的工笔古画，女主角应是中国古典美人。可谁知一下笔，我脑海中就浮现宏伟神秘的古老西式庄园，居然冲口而出Ice的名字。不过雨生也有用歪曲吉它和钢鼓在里面，这样中洋结合的写也不为过吧。
　　我为青鸟的来世取名“曾为青鸟”，意为曾经是一只青鸟。Ice这个名字并非取冰之冷，取冰之坚，而是取冰之纯净剔透，取冰之沁人心脾、令人心旷神怡。
　　本文只是忠实地依据原曲，写了一个老套的故事。原曲中那种少年对爱情的执著与为爱人牺牲、付出自由代价的激情，在背景音乐的衬托下，仿佛要撞破躯壳飞向蓝天。可惜，我无法将这种感动写出来，深以为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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