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诗词医案拾例[十] 作者熊东遨
我也来陪钱兄跌一回“眼镜”
钱明锵为人坦诚、豪爽,是一个很可信也很有趣的人。在我的朋友圈中,他喝酒第一;做诗第二;写诗话嘛,也可算第三。如果不是好打抱不平要去替九百年前的苏大胡子辩什么“冤”,说不定名次还可以朝前稍许挪挪。
东坡的“冤”因我而起。在拙著《诗词医案拾例》中,我因自己一次“鸥鸟入林”的错误,对苏大的鸿雁“拣尽寒枝不肯栖”产生了怀疑,说过“鸿雁只在芦丛草泽絮窝,难道还有上树去选择居所的吗?”这样一段话。没想到此话居然会引起钱老哥“大跌眼镜”,无端损失了一副花三万美元从德克萨斯州进口的“博士伦”。
钱兄跌眼镜是因为“熊东遨自己错了,还拉苏东坡来‘垫背’”觉得苏大实在是“太冤了”。于是大抱不平说:“在这首词中,苏东坡是说孤鸿‘不肯栖’在高树上,而甘愿困宿在寂寞寒冷的沙洲里,这又何尝失真?”并列举了后人对苏词的“两种说法”——为惠州温氏女所作说;以孤鸿自喻说。强调“不管何种说法,反正孤鸿没有‘上树’,词也没有‘失真’。”
读到这里,我不觉哈哈一笑,不得不陪钱兄跌一回眼镜。须知苏胡子的孤鸿“不肯栖”,是在“拣尽寒枝”之后觉得不合适才作出的决定,并未排除“肯栖”的主观意愿,倘有合适的,说不定也就“栖”了。这错误就象说老虎“拣尽青草不肯吃”一样,你老哥替他老人家开脱不得。 只要“拣”了,没“上树”照样失真。
对我的“鸿雁只在芦丛草泽絮窝”这段话,钱兄也表示了质疑。他是有了在文革中逃难的亲身经历之后才敢如此肯定的。避祸陕西周厔,“三月不知肉味,口中淡出‘鸟’来”的他,曾随当地猎户上山打过鸿雁。发现“鸿雁就睡在树林下的雪地里”,由此得出结论说:“可见鸿雁也不全都是‘只在芦丛草泽絮窝’的。”我的天哪,“睡在树林下”就一定是“絮窝”!那进了茅房岂不就一定是吃那个“米田共”啦?没理由不允许人家鸿雁先生、鸿雁小姐们来个就地宿营吧?郑板桥经常感叹自己“难得糊涂”,他是无缘结识钱老哥,倘结识了,说不定便能进步少少。
当然,我的话也并非没有空子可钻,比如东坡只是说鸿雁“拣尽寒枝不肯栖”,那“栖”或许也同周厔“树林下的雪地里”一样,有临时露宿之意,而我扯到“絮窝”上,未免有点推理过当。苏大错只错在“拣尽”上,“絮窝”查无实据,算熊东遨错没问题。钱兄不点我这个“穴位”,不是他不知,而是他狡猾;他明白一点了熊东遨的死穴,这诗坛便不热闹了。“老顽童”虽然不怀好意,但我还是要感谢他,没有他的“舍己为人”,哪里还有我今天说话的机会呢?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