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这篇是跟斜阳在一起瞎胡混的,投入的感情不如她强烈,而且为了不一样就拼了命的不一样,还有就是时间上好像有出入。不改了,生着往上端吧,不过经本人研究,鲁迅的性格好像应该是我写的比较接近。 一 怎么回事?我刚被一道白光吸住,转眼却躺在小小的院子里,夜凉如水,皓月当空,难道我昨夜想回到古代的申请被时空之神批准了吗? 有人摇我:“安,安!你醒醒,张开眼啊!我爱你!”这倒不错,刚回到古代就有人爱我。我用力睁大眼睛,发现自己正被一个瘦削的男子抱在怀里,他并不英俊伟岸,却是棱角分明,唇上方一抹小胡子颇显个性。我一下子瞪大眼睛大概吓了他一跳,他将头向后微微一仰,我嘻地一声笑了出来,他也微微地笑了。我从他怀里跳出来,四处打量着。这是个小四合院,很安静,是个独门独院,这个小胡子一定很有钱。他穿着长衫,没有留辫子。我顿觉失望,我本来想到唐朝去听听唐乐,或是去元朝见识一下元曲的。我想要把中国的古典音乐借鉴到摇滚中放给全世界的人听。而我并不觉得民国时期有什么可取的音乐。小胡子抱肩而立,微笑着注视着我,问:“你觉得怎样了?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了?”我一拍头:“真是的,我来了有一会儿了,还没请教先生贵姓高名呢。”他的笑容僵在脸上,一言不发缓缓转身进屋。 我忽然醒悟,昨晚时空之神才说过,我这一招叫借尸还魂,是替别人活下去,照我这样坦白,会把小胡子吓死的。我看了看我的样子,是个比我的年龄大不少的妇人。那按年龄推断,这个小胡子,天哪,他该是我的丈夫! 屋里出来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,拉住我的手对我说:“孩子,进屋去睡吧,院子里很凉。”这个是谁?我婆婆吗?唉,我陷入了怎样的混乱中啊。 我走进屋子,见小胡子对着一盏油灯叹气,不想理他,可哪间房是我的呢?我走近他,尽量做到有礼貌地问:“先生,可不可以……”我想问“可不可以告诉我睡哪一间?”他忽然回头对着我大吼:“不可以!你不是她,我不去你那!”我一下火冒三丈,人家低声下气地问你,你干什么?我把眼一瞪:“你这人真怪哦,无冤无仇地你吼我。什么了不起,不告诉我算了!你ぉかぁさん的,哪间房大我睡哪间!” “什么?”小胡子为听见我这一番教训而惊奇了。 我才不管他呢,自己走进大卧室倒头便睡,真的好累。跋涉了将近一百年,我一觉睡到天光大亮。说来丢人,我起床时都快到中午了。梳洗好了,我在我“家”到处看看。又碰到昨晚好心的老太太,她还拉住我的手:“孩子,这些年委屈你了。我儿子就是这个脾气,可是前几天我看你们都好了,怎么又……唉,我们周家对不起你呀。”说这眼眶红了。我不忍的为她擦去眼泪:“没关系,他会阴阳怪气,我也会。不关你的事,我给你做点好吃的怎么样?”小胡子的仆人还挺能干,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我要的材料买回来了,于是我大显身手做了拿手的鸳鸯烧卖和水晶脆皮酥给老太太,娘俩开开心心地吃着早餐。小胡子回来见到我们,呆了一下,也坐下来。我心里有火了。我花了心思做出来的美食,喂狗也不便宜你!于是我笑了笑,一字一句地说:“有的人很怪哦,对老婆不好,还好意思吃老婆煮的东西。”他像被刺到了,跳起身来,快步走出门去。 第一回合,取得胜利! 为了让老太太高兴,我只好帮助该死的小胡子整理文稿、打扫房间。瞧那副骷髅僵尸般的尊容还学人家写东西。我不屑地翻着他的稿纸,稿纸散落一地,是我一惊之下摔落的。因为他的每一篇手稿竟都赫然署着两个大字—— 鲁迅 我的丈夫是鲁迅,那我是谁呀?!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,仰头对着窗外的青天。没开玩笑吧?让我嫁给这种人。说实在的,在二十世纪,我是个连大提琴的,平时爱玩点另类的音乐。R&B,BLUES,POP……我在行,提到文学,我就一窍不通了。对于鲁迅的作品和他的生活,我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而已。我想我绝对不会是后来伴他走过漫漫长路的许广平,而是……真倒霉!我的眉不知不觉地锁紧了。 胡思乱想了整整一个下午,鲁迅回来了,我们一直没有说话。临睡前,他神色漠然地交给我许多银元,给我过日子用,我一下子成了小富翁。气小了一半,倒不是因为钱,而是因为他是鲁迅,总算是个名人,不好意思再骂他了。我仔细打量他,他被看毛了:“怎么?”我柔声道:“我们谈谈好吗?”他苦笑了一下:“我们不认识,怎么谈,谈什么?”说完,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出去了。他有病吗?不认识自己的妻子?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,奇怪!现在是一九二六年,他应该还没有爱上许广平呀,怎么一副失恋的样子?难道他爱上我的灵魂所占据的这副躯体所属的那个人?不可能吧。不行,我得和他摊牌! 我冲进他的那间狭小的书房兼卧室,他已经睡了,苍白的脸衬着黑色的胡子,额头上一道深深的皱纹,眼角依稀有泪痕。他哭了。这么坚强的人怎么会在睡梦中流泪的呢?看来,无论多伟大的人也有他脆弱的一面。我忽然明白了,今天是三•一八啊。他的学生死了,他当然会不开心,自然没有什么兴致和我这样一个没思想的人谈心了。我凝视着他,这是个多么与众不同的人,当大家为政体吵得一团糟的时候,他更深一层想到了人,而他的“立人”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也未必过时。他好了不起!我看着酣睡的他,想了很多很多。 这一夜,我辗转反侧不能成眠,索性早早起了床,给鲁迅和他的母亲做早餐。当他们起床时,桌上已摆了香喷喷的小米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。鲁迅由于有了昨天的教训,迟疑着。我把妈妈扶着坐下,望着空气说:“有的人,天天写文章盼着救国,再不吃点东西补补脑,怕要变成白痴了。”妈妈笑了出来,他也忍不住笑了。我们总算和平地吃完了早饭。 鲁迅走后,妈妈要去探望一个老朋友,我于是野性发作,揣着我丈夫给我过日子的钱上街闲逛去了。我从没在民国时期买过东西,并不知道自己带了巨款出游。忽然我逛到一家乐器行,这里除了二胡、箫、笙……这些国乐乐器外,居然有大提琴出售,而且特别便宜,只要二十块钱。我想见到亲人一样,扑过去连价都没打就抱回家去了。 大提琴呀大提琴,现在这世界上我只认识你了。我轻轻地抚摸着它,那弦,那弓,连那股松香味都让我有想哭的欲望。明明想去古代,只是想嘛,又不是真的要去。却被硬塞到这战火纷飞的年代,又嫁给一个对我爱搭不理地名人做妻子。不知何时才能魂归本位。不知我的技巧在这副皮相里还能施展吗。我调好琴,小试牛刀来了一段圣桑的《天鹅》。 “大先生,您回来了。”仆人在喊。我赶紧把琴藏好,要是让他知道我用他的钱买了这玩艺,还不把我吃了。我把琴连同琴盒塞到床底下,还没来得及站起来,鲁迅已跨进了屋子。他满面怀疑地看着我。我当时的形象是:半跪在床边,脸上头发上全是灰尘。“你在做什么?”他问。 “没什么,我正在……正在……收拾屋子呀。”我从地上爬起来,边掸衣服上的土边回答。 “那怎么会有声音?”他不放过我,继续追问。 “什么声音?” “琴声。”他清晰又缓慢地说。 我一赖到底:“怎么会呢?没有琴声。我没听见什麽琴声。我正在收拾屋子,收拾屋子呀。” “好吧。”失望使他一个字也不愿意和我再说了,他转头就向外走。我追过去:“你又空吗?有的话,是不是可以谈谈?”他冷冷的看着我:“谈什么?我知道你根本不是他。你就是这个躯体应有的灵魂,你是我母亲送给我的礼物,不是我爱的人。”我完全糊涂了,难道这个身体被借尸还魂了两次吗?太炫了!“礼物”,有人这么形容妻子吗?我不禁问他:“我怎么成了礼物了?”他苦笑一下:“不是吗?她把你送给我,想给我个惊喜,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,她根本无法确定我要的究竟是什么。” 我又生气了,就算他不喜欢,也不能用一个无辜女孩的青春和母亲赌气。我回敬他更冷的眼神:“周树人,你吃多少东西补脑你也是白痴。别人送你礼物,你还没打包就说不喜欢,只为了赌气,毁了一个好女孩一生的幸福。你比那些军阀更残忍,知道吗?当然,我无权左右你的思想,但我会证明给你看,我比你更强,将来是我甩你!”不知为什么,一想到我不是他爱的人,和他看我的眼神,我的心就猛地一痛。泪水不争气地浮上眼眶,我“砰”地摔上门,扑到床上,将几天来的委屈都融进汹涌的泪水中。 不知哭了多久,似乎已没有了眼泪。一只凉凉的手扶上我的额头,我睁开眼睛,是妈妈。鲁迅就站在她身边,用担心的眼光看着我。妈妈的声音温柔又动听:“好好地,怎么会发烧的呢?我已经叫大夫来瞧过了。西药,我不喜欢,给你开了副中药。你吃过药,安心地睡一觉,明早就会好了。”我最怕喝汤药,吓得脸色一变,偷眼看向鲁迅,发现这个讨厌鬼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。见我在看他,他把脸转向别处了。仆人把煎好的药端了进来,妈妈的神气好像要看着我把药喝完。这可不得了,我要想个脱身之计,我宁愿死也不愿喝下一碗苦水。“妈妈,”我发出沙哑的声音,无力地说,“您去睡吧,让,让他陪我就行了。” 妈妈答应着走了。鲁迅挨着我坐下,我霍然坐起,他吓了一跳:“你干什么?快躺好。”我才不听他的命令呢,盯着他的眼睛,我骄横地说:“现在我还不想甩了你,你还是我的丈夫,喂我吃药!”“什么?”他大吃一惊。我指着桌上的药碗,按古代的规矩称呼他:“相公,官人,老爷, 把药给我端来。”他把药递给我,问:“怎么生这么大气,我们相识不过两天,为什么我不跟你谈就哭整整一晚?”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好多,他终于不再排斥我了,看来女孩子的眼泪是攻心战中一种好武器,杀伤力一级棒。他这难得一见的温柔,使我的眼泪又落了下来。我赖皮地抓着他的手,不让他走。良久,我抬起泪眼:“告诉我,你爱的那个人是谁?” 好长的故事,天都亮了才讲完。看这他忧郁的眼睛,我低声道:“对不起,我来的不是时候,又和你无缘无故地吵架,还骂你……这几天发生了很严重的事,你的学生被害了,你心里很难过,我都没留意。我总是给你添乱,我真该死!”我伸手就要打自己,他急忙握住我的手:“哎,你不用这样,我并没有怪你。”忽然意识到我们的手正紧紧的握着,忙松开。我们的脸刹那间同时发热了。目光不敢相接,他说:“我上课去了。”我看别处,低低的声音说:“早些回来。” 过了一会儿,仆人端了药过来,我远远的闻见药味,忙把鼻子掩住。“拿走,拿走!我才不喝这鬼东西!”仆人强忍住笑,劝我:“老太太吩咐一定要喝的。不吃药病怎么能好呢?”“不吃药也能好的,你不懂。”我用老师教学生的语气对他说,“你知道吗,人的身体是有免疫力的,这种小病能靠免疫力治好。如果太多的吃药,会破坏免疫力。以后在生病就离不开药了。”他被我说得晕头转向,一时找不出话来回答,却还是端着药碗不肯走。 我正想把他支出去,鲁迅回来了,手里提着一个小纸包。一切逃避喝药的计划都宣告破产。我气愤而心虚地问:“你回来干什么?”“我回来是因为我料到你会赖帐。”他放下书夹,从纸包里拿出一个东西,握在手里向我走来。他是那样轻蔑地看着我,他走得很慢,好像在看我的笑话。我一赌气,一口气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。他将手掌摊开,手中是一颗用玻璃纸包着的冰糖。 于是,不苦了。不用吃糖,也不觉苦了。 于是,痊愈了。不用吃药,痛已痊愈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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